朱棣听到朱瞻基的哭声,也不禁为之泪目:“有你阿舅张安世在,应该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你不要哭得太伤心。”
朱瞻基却是哭得更伤心了,边哭边道:“阿舅爱吹嘘。”
朱棣嘴巴动了动,竟是一时找不到话说。
……
寝殿里。
张安世却已忙碌开了。
而许太医,则听他指挥。
只是很快,他便开始犯迷糊:“侯爷,咋这一次,咋不开药?”
“开个鸟。”张安世骂他道:“少啰嗦,上一次,你给陛下灌肠,现在是否还有心得?”
许太医听罢,猛地打了个激灵,道:“啥,又……又……”
张安世道:“待会儿,我开一些东西,你照当初对陛下的方法,也用在我姐夫身上。”
许太医颤栗着道:“上一次……我被陛下打的死去活……”
张安世凶巴巴地怒道:“你怕陛下,为何不怕我?京城四凶的名号,你以为是假的?”
许太医立马闭上了嘴巴,什么也不敢多说了。
许太医确实对这灌肠,颇有心得。
很快,他便开始熟稔地开始。
张安世不忍去看,便故作出去寻医问药,随即到了东宫的膳食房,找了几个宦官,让这几个宦官照着自己的方法,预备好一些东西。
挨了小半时辰,张安世才再次回到太子的寝殿去。
这时,许太医已忙碌完了。
张安世道:“辛苦。”
许太医笑了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受。
张安世道:“你继续在此照料,再过一个半时辰,还得再灌一次,照着我给的灌肠液,记得……不要出错,出了错,便是你谋害太子,我先杀你全家。”
许太医所有的御医职场套路,在张安世的面前完全无效。
于是,在张安世凶狠的目光下,他乖乖地点头道:“是,是。”
张安世见一切妥当,便起身往侧殿去。
这个时候,朱棣正坐着,显得魂不守舍。
赵王朱高燧,也过来陪驾,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口里喃喃念着:“皇兄,皇兄……我巴不得替你去死。”
太子妃张氏,应该这两日都没有合眼,整个人显得异常的憔悴,脸上也无妆容,因此肤色上黯淡无光,却还是强撑着身子陪坐着。
朱棣没心思和人说话,一直三缄其口。
直到见张安世进来,立即站了起来道:“如何了?”
“臣已用药了,现在就等姐夫……醒转。”
朱棣紧张地道:“还有救吗?”
张安世犹豫了一下道:“这个……应该没有问题。”
张安世还是留有了余地。
可朱棣的脸色依旧难看。
赵王朱高燧便在旁道:“我……我……皇兄一定不会有事的。”
张安世没搭理他,却是继续看一眼朱棣,道:“陛下,臣希望让人去调查一下这个周神仙,不是说,他还给淇国公和武安侯他们看过病吗?”
朱棣听罢,便严厉地看了一眼朱高燧。
朱高燧见状,非但没有担心,反而信心十足地道:“查,一定要彻查,若是不彻查,本王便要蒙受不白之冤。”
朱棣点头道:“让内千户去。”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宦官:“速去传口谕,要快。”
宦官飞也似的去了。
朱高燧面上没有波动,可此时心里却也很镇定。
他道:“父皇,儿臣……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现在人人疑心儿臣……儿臣……真愿去陪太祖高皇帝罢了,活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
朱棣只阖目,一言不发,也不搭理他。
朱高燧讨了个没趣,只好在一旁,一声不吭。
张安世告辞出去,又见那周神仙在廊下垂立,他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见了张安世来,上前行礼道:“安南侯……不知太子殿下的身子如何?”
张安世打量着此人,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身上几乎没有什么破绽。
张安世只道:“再等一等吧。”
周神仙随即微笑道:“是否侯爷还在怀疑草民?”
张安世神色淡漠地看着他,直截了当地道:“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周神仙叹息道:“草民来此探病,一则是出于赵王殿下的雇请,另一则,则是医者仁心,求医问药,本就有天数,非我等人力可以左右,就算太子病重,难以救活,这应该也无法怪罪草民吧?这世上的医者,谁敢保证,一定可以药到病除的呢?”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听闻侯爷您,医术也十分精湛,可侯爷您可以保证,自己就可以药到病除吗?”
他这一反问,倒是让张安世无话可说了。
是啊,这等事,谁也说不清。
总不能把好心治病的人砍了吧。
张安世便笑了笑道:“不必急,很快一切就可水落石出。”
周神仙便微笑,光明磊落的样子:“我也希望能够得一个清白。”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到了傍晚,竟有内千户所的千户陈礼亲自过来。
他得到了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开始进行命人四处盘查。
很快,便搜索到了详尽的消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亲自来禀告。
张安世忙去了侧殿。
正见陈礼朝朱棣行了礼。
朱棣道:“如何?”
陈礼道:“卑下已打探清楚了,此人去岁至京,在北平的时,就有神仙之称,到了京城之后,曾给赵王殿下的眷属看病,似乎效果都不错。此后,他的名声便传开了,淇国公……还有武安侯,不只如此,还有吏部尚书……也都曾请他到府上看病。”
“臣命人一家家的去问,他们都说……此人医术高明。这是臣搜罗来的……关于他这些时日,给人治病,以及用药的记录,恳请陛下过目。”
宦官传至朱棣的手里。
朱棣低头,细细一看,看过之后,便交给张安世。
张安世也大抵地看过。
朱棣道:“张卿家,是否有问题?”
张安世道:“此人确实是名医。”
朱高燧听罢,立即道:“父皇……儿臣……总算是洗清了冤屈,儿臣……”
他开始泣不成声:“为何天家兄弟,连请人给自家的兄长看病,也成了不怀好意?难道儿臣在父皇的心目之中,就如此不堪吗?至于安南侯……如此羞辱儿臣,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朱棣此时心烦意乱,却勉强安慰他道:“知道了,知道了。”
说实话,朱棣方才不是没有怀疑过,因此现在反而显得有些亏欠。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道:“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此言一出。
朱棣豁然而起。
张氏和朱瞻基也激动起来。
朱高燧道:“莫不是回光返照吧?”
他还想说啥,又猛地自觉失言,便将话戛然而止。
一行人忙去寝殿。
却见此时,朱高炽竟是坐起,他脸色虽还苍白,不过稍稍恢复了些许的红润。
此时,见许多人围拢上来,便挣扎着要起身朝朱棣行礼。
朱棣一把按住他,道:“不必多礼了。你身子可好些?”
朱高炽道:“父皇,已是好了不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只是觉得……舒服了许多。”
朱棣确认不是回光返照,这才大喜。
可朱高燧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不过这神色,却是稍纵即逝。
他随即回头,去看一眼也尾随而来的周神仙。
周神仙面带微笑,可眼底深处,却露出了疑惑之色。
在他看来……事情显然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站在原地,躲避了朱高燧的目光。
却依旧还僵持在原地,一动不动。
朱棣大喜过望,连忙道:“好,好,无事便好。”
朱瞻基惊喜地高呼:“父亲……”
他这一喊,立即便被张氏捂住了嘴,轻声告诫:“不要惊扰你父亲。”
朱瞻基懂事地点头,口里咕哝:“为了庆祝,应该准备十只冰棒,带绿豆的。”
可惜无人理他。
朱棣长长地松了口气之后,显得有几分疲惫。
可就在此时……
张安世突然大喝一声:“来人……将这大夫给我拿下!”
此言一出,绝对是石破天惊。
那陈礼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一听到侯爷下令,顿时……抖擞精神,龙精虎猛一般,朝那许太医扑去。
许太医直接被扑倒,哎哟一声,他口里要喊。
陈礼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既然侯爷要拿人,那么这人十之八九就是乱党,陛下就在此,可不能让他害了陛下和这么多的贵人。
于是立即骑在了许太医的身上,一拳便砸了下去。
砰……
许太医遭受暴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