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绥远之战五(1 / 2)
深夜子时,一处营帐内,在山形烛台的照耀下,李独霜正坐在居中的主位上处理一些文书。
他将手中的那份仔细看了之后,皱着眉拿起旁边的一只狼毫,在一个早已磨好的特异砚台上饱蘸了蓝色的墨汁,在文书上签批自己的意见,然后放到一边,继续审阅下一个。
看上去,大部分都是类似于“可行”、“此言甚是”等赞同和认可的意见,另外还有小部分是“此言大谬,驳回!”或是“虽有道理,但属于小节之道,应摒弃之!”等反对的意见。两者各自归类存放,待李独霜批阅完以后,侍立一旁的朱芸芸接过文书,拿起案台上的一方银印,依次落印。
然后莲步轻移,走到旁边的一个梨花木制成的展架上,拿出两个细长的木盒,分别将两类已批阅的文书装了进去,然后扣上口子,再沿着缝隙打上一圈热胶封上。不一会儿,她以手触之,感觉到热胶干硬了之后便扬了扬手,招来两名身着黑衣的矫健之士,将盒子分别递了过去。两人不敢怠慢,依着规矩,当着李独霜的面验看封口之后便将盒子缠裹在背上,然后躬身退了出去,待到营帐门口时方才旋身起纵,敏捷地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中。其中一人在腾起的一刹那,扬起的袍服下摆露出了一个黄澄澄的铜牌,恰好是正面,只见上面阴刻了“皇城司”三字。
在耗时两个时辰,处理完堆叠数日的北境情报之后,李独霜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接过朱芸芸主动递过来的一块湿巾擦了擦脸,便抬脚往营帐外走去,边走边说道:“你可是皇城司亲事官,等同于正八品,为何非要到我营帐里做这些书吏的活计?”
此时刚下过春雨,再加上往来逡巡的骑军践踏,地上满是泥泞,李独霜与朱芸芸借着营帐间的火把尽力避让较大的泥坑,较为缓慢地行进在各个营帐隔出来的通道上。远处辕门方向有一条“火龙”朝着金国绥远城方向快速行去,隆隆作响。那是打着火把的一营骑军,专程前去搦战,若金军遣骑军出击,则迅疾返回,若金军不回应,他们便鼓噪一番,影响金军的休息。如此循环往复,使得绥远城值守的那部分士卒休息不得,以此达到疲军的目的。
宋金两国的大战从来不会以某一次的局部失利就会产生结果,双方你来我往,就像两名对战的高明剑客一样,在使出决定性的那一击之前,肯定要经过多次的试探和评估。
此时光线较为昏暗,李独霜侧头过去只看到朱芸芸模糊的脸上好似笑了一下,只听到她说道:“大人果真与宋头不一样,换作是他,肯定会直接把我轰出营帐,说什么家有糟糠之类的话。”
李独霜刚想说自己独身一人,没什么可避讳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他也想起了宋经业平日里的古板模样,这与最后一次见他时矢志报国的昂扬气魄判若两人。
却又真的是同一个人。
李独霜脚步顿了一下,旋即又急步走去,身后的朱芸芸不急不缓地跟上,在黑暗中早已泪流满面。
平日里埋天怨地,消极怠工,却在一声令下就亲冒矢石,带领属下穿越战场绞杀金国斥候的穆文栋;
最喜骗人钱财,美其名曰劫富济贫,实质上好逸恶劳,贪图享受,却在数个时辰前乔装金国信使,冒着极有可能被发现的风险潜入绥远城,与潜伏的死间接头去的樊谷。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李独霜表态,愿意且有能力为宋经业复仇。
有人虽然死了,但仍然活着。
李独霜沉默地行进了一刻钟,终于来到一处有数名锐士把守的营帐面前,冲着守在门口的穆文栋点头示意。后者看了一眼李独霜身后眼睛有些红肿的朱芸芸,眼珠立马暧昧地转了转,在被李独霜踹了一脚后乖乖地掀起帘子让他进去。刚放下帘子,转身过来又遭到朱芸芸的恼怒一拳,他终于相信自己恐怕错怪了李大人。
营帐里仅有一人,仰面躺在地上,被麻绳捆绑着,浑身渗血,鼻青脸肿,显然已经被折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