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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阳】肉纸人10(2 / 2)

像殃神那样的东西必定进不来。

门外一片清朗夜空,好似水鬼只是他的一个幻觉,周遭并无鬼怪。他只是想静一静,守着禅房的门,坐在了那棵枯死的腊梅树下。树围可观,一个人抱不过来,他仰头看向树梢,真难想象它百年前盛开那时是何等壮观。

只是,为什么水里会有水鬼呢?

水鬼不该随人出现,只随河流境地而存,常用幻术引诱人,下水后将其溺毙。有些水鬼是需要替身才能轮回,有些则是恶鬼,怨念太大,只为了伤人杀人。可刚刚那不是河流,只是温泉水池,为什么会有那东西蹲在水池里,等着秦翎流血?

是因为它们原本就死在池子里?

不,必定不是。钟言摇着头,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里是佛门,如果它们死在这里早就被超脱干净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它们是被秦翎吸引过来,有人在秦翎身上动了手脚。他只要入了水,就会有水鬼杀他,造成不小心溺亡的假象。

只是他这些年病弱,很少进入水中,误打误撞竟然逃脱了。如果他康健爱玩,少年心性难保不会夏日下水玩乐,已经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暗害。

他病也被害,不病也被害,那么究竟是谁要害他?钟言看着天上数不清的星子,好似看到了无穷无尽的人心。

“大嫂怎么没睡?”秦烁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扰了钟言的清静。

钟言并不理会,仍旧自顾自地打量树梢,秦烁走到面前来说:“没想到大嫂还能有这样的好兴致,怎么不陪着大哥歇息?”

钟言还是不想搭理他,可是余光里又进来一个人,正是那天把自己轰出了账房的钱修德,这才开口问:“这么晚了,你和钱管事还要回去议事?”

“是商议今年的上香钱,每年一结,再有今年从寺里请了一块法宝回去,大哥的身子又好了,准备多添一些。”秦烁不知秦翎为什么好了,心里不快也得忍着,“看来大嫂果真是大哥的贵人。”

“或许吧。”钟言又看向钱修德,钱修德一脸的铁面无私,显然没把他当成正经主子。

“大嫂要是没什么事了,我先带着钱管事回去,明早再给嫂子请安。”秦烁看向钟言的绣花鞋,一下想起那天她爬上大哥的病榻,赤足细腻雪白。但碍于这里是寺庙,他什么都没多说,回头看了一眼钱修德。

钱修德点了下头,跟着秦烁进了禅房。

钟言正要回去,骤然停了下来,飞速转身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秦烁的那扇门。思索片刻后他才回了房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笑嘻嘻地坐在了秦翎床边:“还没睡?”

“睡不着。”秦翎刚从枕下摸出一本佛经来,正打发时间,“我听见二弟的声音了,你们碰上了?”

“碰上了,他说带着钱管事去算香油钱。”钟言也不瞒着。

“哦……”秦翎捏着经书的一个纸角,别扭了半天才说,“那日不是我将你扔下,是我实在站不住了,才扔下你,让你不得已和二弟……夫妻对拜。”

“我是和你家那只大公鸡对拜,又不是和他。”钟言没想到他还计较呢,“以后再盖上红盖头拜一回不就得了。”

“没有这样的,娶亲娶妻只此一回,再盖红盖头就不是这一回了。”秦翎特意强调,又懊恼万分,“没有就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呗,难不成咱们没成亲?”钟言自来不在乎这些礼数,但他在乎,于是也觉得有些遗憾了,“对了,我问你个事。”

秦翎还懊恼着,那日再坚持片刻就用不着二弟了。“你说。”

“你从前撞过鬼吗?”钟言问得直接,不打算拐弯抹角了。

“这倒是没有。”秦翎也不气,别人问肯定不高兴,她没有坏心眼,“怎么这样问?”

“可能是因为这里有佛,我才想到了其他。”钟言怕他起疑,连忙往回说,“也不知道鬼长得什么模样……”

“必定是极丑,不能直视,邪祟之类不会好看。”秦翎说完咳了两下。钟言将茶水拿了过来,心里却有些难受,原来他也是这样看待鬼怪,自己也是邪祟一类,在他眼中都是不堪之物。

“那若是……那鬼和我长得一样呢?”钟言试探着问,读书之人必定是憎恶那些的。

“那……那鬼必定不是坏鬼,相由心生。”秦翎抿了一口茶水,嘀咕着,“你怎么可能是鬼,不能瞎说。”

钟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时又听到撞钟声,他赶紧给他盖好了被子:“快睡吧,明早吃斋听经呢。”

其实时辰没有太晚,只是钟言今晚必定又要忙了。怕秦翎睡得过浅,他又使了法子让他安睡,再去外头看看,温泉水里的水鬼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池冒着热气的水。

他把手伸进去试试,等了半柱香,仍旧没有见到水鬼。这更证据确凿了,水鬼是只缠着秦翎的。

床上之人睡得香甜,钟言仍旧留下铜钱和符纸才离开,一出禅房,外头比他想象中安静,檀香的香味都沉淀下来,仿佛下降到脚下。他一跃跃上屋顶,迎着月色直走,先是路过了秦烁的屋子,打量一眼,他竟然已经睡下了。

再往前是秦泠的房,小孩子贪玩不爱睡,正缠着骑射师傅教他用弓。

钟言不由地想,秦翎不生病肯定也是这样,上蹿下跳没个休息,但读起书来又格外安静。

拐了个弯,就到了女眷们休息的地方,钟言身为男子不该偷看,可还是去找了秦瑶的房。她那么小,又是那人的亲小妹,自己要多费心看着些。

女眷们的院落没有那么空旷,院里种了牵牛花,这会儿看不出花苞,恐怕要日出时才能盛开。钟言很快找到了秦瑶的房间,取下屋檐上的一片瓦片,看到了她。

小小的女孩儿哭得可怜,扑在乳娘柳妈妈的怀里:“我不要嫁。”

柳妈妈像心疼自己的亲生闺女一般,摸着她的头发,已是泪流满面:“女儿家的命没法自己做主啊,你爹让你嫁,你就只能嫁了。”

这是怎么了?钟言赶紧将瓦片放回去,但一想也能想出七八分。秦瑶再过一年就该议婚事了,那么小的孩子肯定不愿意离开家。可是柳妈妈的话也是事实,多少女儿家的命都无法自己做主,花儿一样的年龄嫁出去。

如果嫁的是秦翎这样的好男儿还好,若是嫁了有恶习或者厌恶的男子,这辈子就没有指望了,只能慢慢熬日子。

钟言摇了摇头,实在解不开秦瑶的困局,便朝着最南边的那片禅房去了。这边是家仆和小僧人混住的地方,一个个光头小和尚睡着大通铺,看着虎头虎脑。他越过他们的房,继续往里面走,在屋顶听了听,然后轻手轻脚地落下来。

这是钱修德的住处,和他一起住的还有账房的两个伙计。僧人们戒律森严,到了时辰就要休息了,明早四更起床,钱修德的禅房还亮着烛火,钟言也不多说,直接推开了门。

门里头,钱修德坐在床边,两个小伙坐在桌子旁,面前都摊着账本。

“你来这里做什么?”钱修德不抬眼地问着,右手飞快地打着算盘。两个伙计也不抬脸,木木地看着账目。

“我来看看这屋里一共有几个人。”钟言干脆利索地说,转手将房门反锁。

两个伙计同时抬起了头,一同张开嘴,一同出声:“你找不到我的。”

“找不到就杀了,我留着你们的性命做什么!”话音还没落稳钟言已经出手,斩命丝穿过两个伙计的脖子又绕了一圈,他收掌拉回,顷刻间断了两个人的脖颈。断了脖子的两个人登时站了起来,朝钟言这边扑来,他再次运气将斩命丝抛出,断了他们的四肢。

即便这样,这两个人都没死,身体和四肢分家可是每一样残肢都在地上乱动。钟言收回挂满了血珠的法器,这时的钱修德已经起身,试图翻窗逃脱,他快一步踩住了木桌,一踹,木桌撞上钱修德,直接跌落在地,刚想站起来又被钟言踩住了。

“跑什么?”钟言猛踏一脚,踏得钱修德口吐血沫,“你和你夫人是一起的,还是单是你?山上的土撒过水,你一个人的鞋印比秦烁的鞋印深那么多,两个人用一个身子,当我看不出来?”

钱修德咬紧了牙关不肯开口,屋里只剩下手臂、双腿满地乱爬的动静,还有一阵微不可查的呜咽。钟言见钱修德打死都不肯开口,干脆一掌将其拍晕,取出袖中的短刀割了他后脑的头发。他有心理准备,钱修德要养泥螺,必定已经和夫人合二为一,他夫人说不定是同流合污。可是割完了,那整张脸露出来,饶是钟言是个饿鬼也吓了一跳。

背后的人脸已经成型,只不过双目被挖,眼皮还被缝上了,嘴唇也被牢固地缝上了,根本张不开。整张脸只剩下两个鼻孔可以喘气,怪不得只能有呜咽。

这是怎么回事?钟言先用短刀将她嘴唇上的粗线割断,双唇已经戳栏,上下片嘴唇都是窟窿。张开嘴之后只能听出咿咿呀呀,钟言掰开她的嘴巴一瞧。

是个血窟窿,舌头没了。

这可真是……钟言细细一想,必定是钱修德的夫人不肯和他同流合污,他为了不让夫人出声坏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后脑的那双眼挖了,舌头割掉,再缝眼缝嘴,只让她苟延残喘地活着,当个雌雄同体人。

现在后脑的脸不断地张嘴、闭嘴,像是有很多话要说,钟言原本是想一刀了结他们,眼下又转了心思,右手将短刀的刀尖一转,开了钱修德的胸膛。

左右两边各有一颗跳动的心脏,钟言也不确定这法子行不行,只听以前别人说过。他快速地摘下两颗心脏,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没往嘴边送,下一秒塞回胸腔,只不过换了个位置。位置一调换,两颗心先是不动了,钟言心想,坏事了,没活。

但马上它们又跳动了起来,看着就像没换过。

“啊……”刚刚昏过去的钱修德立马张开了嘴,说话还是自身的声音,可是语气显然充满惊恐,痛苦不堪,“救我!求求大师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