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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阳】湿癸柳6(2 / 2)

“等到要下蛊之日,便将那人的头发研磨成粉,再将蛊虫榨汁,调和,变成了蛊药。但这些还不能算数,最后要找阴树的新芽作为蛊引,两者合二为一,相辅相成,便成为了一种没有解法的东西。天地灵性,新芽干枯,一只小小的自然当中没有的蛊虫从新芽中生长出来,便会去寻找头发的主人,趁机钻入血管吸食。”

“但这东西的渴性极大,等到蛊虫一旦发起渴来便会命令那人拼命饮水。”钟言指了指大腿骨,“你瞧,骨头里都是木头丝了,主人已经木化,成为了蛊虫的木头巢穴,他每根血管里都是木头在吸血肉,能不渴吗?”

张开打了个冷战,下蛊之人为了杀人竟然能弄出这样麻烦的事来。“所以他方才就是渴性发作了?拼命饮水也救不了?”

钟言摇摇头,用刀尖往骨头里搅和几下,直接挑出了干枯飞絮一样的木丝:“普通的水当然不能解渴,能让蛊虫解渴的只有下蛊之人的血,所以这在从前也是一种拿捏人的法子,你若不想死就要对下蛊之人唯命是从,然后跪在地上等着那人施舍两三滴血液。好在他方才死去之时没有见过日头……”

张开看向大水缸的方向,从前后厨是没有这样的大缸的,凡是口渴了就自己去茶房喝口凉茶。只不过近日炎热,伙计们实在熬不到茶房也不想喝茶水才弄了这个,放在屋檐下头的阴凉之处,生怕这好不容易打来的清凉井水被日头晒热晒干。所以这人直到死都没见着日光,一直坐在水缸里头喝水。

“若是见了要怎么样?”张开问,但好像也能猜出来了。

“你可以把木篾蛊的蛊虫当作一个种子,人的身子就是它的养料和肥田。它渴了要水喝,沾了水又见光,你猜种子要怎么样?”钟言反问。

张开当然知道种子泡水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没等他回答,那种令人恐惧的喊声再次响起,充斥在整个房间里头。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黑色的虫子从那条大腿的骨头里爬了出来,往墙上一跳就没了踪影。

柳筎已经被人撞倒,捂着肚子坐在地上,表情痛苦万分,而她身边的五个家仆全部抓挠着喉咙,扯着脖子里最后的那一丝气息高喊。

“渴死了!我渴死了!”

又是这句话,张开不久之前刚刚听完,那人就是这样双眼通红地喊完然后奔向了大缸。只见那五个人不停地往下吞咽,仿佛每一口唾液都能给他们解渴,可是咽着咽着他们便不能满足了,眼睛逐渐变得赤红。

不仅仅是赤红,还鼓鼓地凸了出来,活像是渴坏了的金鱼。而后五个人同时冲向了房门,像是寻着水的气息找到了大水缸的位置。

“快!拦住他们!保护少奶奶!”张开一声令下,方才缩在屋里的人再不敢出来也得冲出来了。不等其他人赶到,张开先是一把将柳筎扶了起来,抬腿就冲向外头去追,豆大的汗珠冒出额头来,他忽然觉着皮肤上好热。

他抬头,看到的是屋檐上方的日头。

再往前看,照过了日头的那几人已经奔到了水缸的前面。

“别让他们扎进去!快!”张开还想着再救一把,可是他两只手都是软的,因为方才来来回回地捞那人他沾了水。伙计们有了上回的经验,这会儿没那么害怕了,或许是保护少奶奶的心更加强盛竟然不顾上其他,冲过去就拦腰抱人。

但那些渴疯了的人力气巨大无比,直接将一个年龄很小的小厮甩出几米。小厮的脑袋磕在地上,竟然一下子磕晕了。

张开赶紧又把小厮给扶起来,再回头的时候那五个人里已经有一个人不动了。第一个人没见到日光,直接在水缸里变成了干尸,而这个人跪在水缸的正前方,嘴巴大张,所有人亲眼看着他的口中伸出了一根枝丫。

枝丫越来越粗壮,也越来越高,等到它长到一人多高的时候就撑破了那人的嘴唇。嘴上的裂口撕到耳后,人的身体也越来越高,因为树木的根也在往土壤里扎。

树长大了,人的四肢被完全抻长,抻断,小小的树枝钻出了他们的指尖、脚心,在烈日下疯狂生长。就是几个呼吸的回合,方才急着喝水的五个人已经变成了五棵树,最高的枝丫足足比他们的身子高出翻倍。他们像被五马分尸挂在树上,这根树枝上有个脑袋,那根树枝上串着一条胳膊,再旁边的那根串着一条腿。

枝丫开始变粗,将人皮撑得发亮,又因为人皮完全脱水,这时候就像坚硬的动物皮子裹住了树身。等到树终于不再长大,它开始冒绿叶了。

绿色的、象征着生命和春意的绿叶从最高处的枝头冒了出来,慢慢往下垂落,又迎风飘荡。

钟言站在屋檐下,轻轻地说:“柳树。”

人群当中,五棵完全长成的柳树一动不动,好似它们已经在这院里生长了几十年。无人敢吭声,飞溅在地上的水正在被烈日烤干。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吓昏了柳筎,钟言先命人将二少奶奶送回院,再把方才磕晕的小厮送到茶房,找郎中给看看。其余的人被他召集到院中,这事再怎么想瞒也瞒不住,索性他就将真相告诉了家仆们,免得大家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底下的家仆每个人都板着一张木然的脸,已经惊吓住了,这时候大少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再听到这蛊虫不会坑害别人时,大家又都松了一口气。

“总之,此事稍安勿躁,有人要用奸计手法害秦家,我们便要一致对外,不能乱了人心,不能让外人钻了空子。”钟言胡言乱语,但人心确实要稳住,“过几日我会和你们大少爷请高人做法,彻底了结此事。”

底下的人还都愣愣着,张开趁着这个机会立马跪下磕头:“谢大少奶奶和大少爷!还请您二人把高人请来,也只有您二人能护得我们周全!”

这下将所有人提醒了,大家噗通噗通地跪了一地,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大少爷这边。

这样大的事,钟言自然也不会允许他们乱说,依次叮嘱过后又亲眼盯着张开用红布将柳树裹起来,这才放心地回了自己院里。一回去他就打发翠儿去秦烁院里问问状况,等小翠再回来,他和秦翎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回少奶奶,郎中说胎气有点震到了,但不碍事。”小翠原样重复,小小的她也不懂胎气是什么。

“这就好。”秦翎放下茶杯,“虽说我和二弟不合,但子女无辜,柳筎也无辜。”

“你这就是心软,万一他们要害咱们的孩子呢?”钟言拍了拍肚子。

秦翎立马说:“那我必然生气,将来咱们的孩子要好好的,要无病无灾地活,别像我这样。”

元墨和小翠互相对视,少爷恐怕还不知道少奶奶是男妻呢。这时院门口又来了个丫鬟,看着眼生,像是秦烁院里的。

“怎么了?翠儿过去问问。”钟言说。小翠马上跑过去问,两人就在院门口交谈,那丫鬟说完就走了,小翠却没动,站在原地直跺脚,气得张牙舞爪,然后气呼呼地跑回来,一边跑一边撸袖子,恨不得马上拎着大棒去外头打一顿。

秦翎一见她这样,马上问:“我二弟又发什么癫狂了?”

“这回不是二弟,倒是那位二少奶奶,气死我了,明日我就去讨个说法。”小翠蹦豆子似的往外倒苦水,“二少奶奶已经醒了,可是醒来就一口咬定在后厨是被主子给推倒,这才动了胎气。这会儿二少爷、老爷和二夫人都在她那里,说明日要您去当面辩解。”

“这!”秦翎立马坐直,“天地良心,她怎么能胡乱攀扯别人?小言是何为人我再清楚不多,他平日里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性情柔顺又不与人起争端……元墨,你把轮子椅给我推出来,不等明日了,我这会儿就过去!”

“唉,你别去,你给我回来。”钟言拉住了他,“你怎么这么激不得啊?”

“什么意思?”秦翎一气就气血上涌,喘气微快。

“我觉着柳筎是看出你的病忌讳动怒,在故意激你呢。”钟言有种直觉,柳筎的目标其实根本不是自己,她是直奔着秦翎来的,“你若是现在过去,她哭哭啼啼,你二弟不依不饶,你爹咄咄逼人,你二娘必定向着她的亲骨肉,你该如何自处?”

秦翎紧紧地抿住嘴唇,攥拳微颤,眼尾明显绷着劲儿,太阳穴都凸出了青筋。

“你怎么能以一己之力和他们抗衡?到时候气得咳血,那我又该怎么办?”钟言拍着他的后背,抚摸着他的心口。

秦翎喘了喘气,嘴唇都抿白了,脸色也不好看:“我知道这道理,我只是听不得她污蔑你。”

“你放心,她若是污蔑我就不会只有这一次,但事事的目标都在于你。如今形势不清,你别一头扎进网里,白白上了当。”钟言将他劝好,忽然一笑,“正好,赶在明日之前我再解决一件事。”

秦翎问:“什么事?你不能瞒着我,我与你一同解决。”

“好,这回从头到尾都让你看着。”钟言指了指墙根处的酒壶,“今晚我给你变个戏法儿,就用那个变。但前提是咱们院今晚不点灯了,都暗下来,那东西才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