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柔情啊(2 / 2)
湛云葳注意到,这珠子粗糙,看上去像是越大人早期的炼器之作,远不如他后来炼制的法器精致,上面也没有银色莲纹。
尽管卖相不好,这法器却比什么都顶用,至少这一晚,少时的自己再不会被冻伤。
湛云葳注意到,越之恒放下珠子以后,就打算离开。而她也以为,这便是十年前他们的全部。
可当越之恒放下珠子起身,许是终于从九思涧的寒风中汲取到了温暖,那冻得快僵硬的少女竟然有了些求生的意识。
她张开手指,试图汲取温暖,却没有握住暖烘烘的珠子。法器咕噜噜从她掌中滚下去,她握住了少年的手指。
月光倾泻一地,与飞流而下的瀑布声交融。
湛云葳都没想过会有这个变故,越之恒自然也想不到。
她注意到越之恒在看他们交握的手。
少女纤细的手指被冻得发红,也没什么力气,仅仅只是虚虚勾着他。
少年的手上处处都是伤痕,这一年来,有冻伤,有炼器时被熔炉火星溅射时的伤,甚至还有练习鞭子的伤痕。
他掌心粗粝,手指修长,一时间沉默不语。
九思涧下瀑布叮咚作响,几经想法落空以后,湛云葳已经不抱什么期待,这只是个意外,她也没觉得越之恒会有任何动容。
直到她看见清亮的月光照亮少年的半边脸,他垂着眼睑,轻轻地回握住了那只柔软的手。
这一瞬,风声都仿佛定格。
湛云葳明明只是一缕魂识,她闻不见气味,按理说也没有心跳。可她第一次这般清晰地感觉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心动。
就算这世道告诉他再不该,就算一年年,他成长地很快。
可是甚至都不必一个拥抱,或者一次谈笑风生。只要在这样一个夜里,她浅浅又无意识的亲近,就能将他冷硬的心肠撬出一丝柔情来。
湛云葳甚至忍不住低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这一瞬,她仿佛有所感觉,能感受到越之恒掌心的温度。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很快她发现,这是命书在缓缓合上。
一股无形的吸力,将她往自己的身体中引去。
她触到了少时自己的身体,魂识也进入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无法睁开眼,也看不见命书中的任何场景,却能感觉到手指上传来力道和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取暖的珠子被捡起来,放进她的掌心。
那少年也终于抽出手,背对着她,离开了九思涧。
溪水叮咚,她意识昏沉,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却不仅落了空,还导致珠子再次从掌中滑出去,一路滚进石缝之中,再也无处寻找。
原来这就是完整的命运,和当初的一切。
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神识和身体彻底融合,湛云葳也终于能睁开眼睛。
恰是日出,天边美得不可方物,身边早就没了越之恒的身影。
唯有朗朗长空,在眼前一点点晕散开来。
命书合上的声音响在耳边,湛云葳再睁开眼,却发现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九思涧,自己分明躺在神龛之下。眼前的命书仍旧散发着白色光芒,不染尘埃。
容纳了魂魄的玉珠焦急地围着她:“喂,你没事吧?”
湛云葳扶着额头坐起来,她记得自己进入此处时是夜晚,而今一看,外面天光大亮。
“我没事。”她问魂魄,“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七日啦!”魂珠说,“担心死我了,都十年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活人。就算你不肯借给我身体,也千万别死啊。”
湛云葳如今的心情复杂,算是既好又坏。
好在明确了越大人和越家都是很好的人,也明白了他们这一路的不容易,坏在灵帝和渡厄城主竟然是同一个人,实在难对付。
难怪越之恒不愿她掺和这件事,眼下确然人人无能为力,谁参与进越家的计划,都是无谓的牺牲。
但并非意味着什么都不可以做。
看上去,越大人的阴兵还有一段时日才能成,这段时间他还需和灵帝虚与委蛇,而百杀菉不能被灵帝拿去。
难怪上辈子越之恒选择让百杀菉毁去永沉暗河河底,这确然算是个解决办法。
湛云葳知道越之恒和曲小姐还在外面,渡厄城中,文循如今疯了,不知道这七日来,又吃了多少魑王。
邪祟的修行还真是不讲道理,平常人得下数年功夫,他们吞吃同类便可以旦夕之间强大起来。要从文循手中拿到百杀菉,也不容易。
她起身,知道不能再耽误,迈步走出阁楼。
湖中盛开了莲花,白玉阶还在,玉珠知道她要离开了,十分低落:“你还会回来吗?”
“很长一段时间不会。”
玉珠说:“唉,不知道下一次和人说话还要等几年。我记忆越来越差了,再过几年,说不定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人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的时候,就是她魂飞魄散的日子了。
湛云葳对她印象很好,一听便也生出几分怜悯:“你叫什么,我帮你记着。”
玉珠很高兴:“我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了,但似乎以前有人唤我秋亦浓。”
湛云葳下玉阶的步子顿住。
万没想到这也算是个熟人,玉珠中的魂魄,竟然是文循那个死了数年的妻子,秋亦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