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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寒雨入梦年光逝(二)(2 / 2)

“池以蓝。”

“嗯。”

“我们……聊一聊。”

他从善如流道:“好。”

可当她回身面对他,又忽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

坐在他的床尾凳上,顾平芜用揪紧袖口来掩饰不安。

而池以蓝靠着身后的电视柜席地而坐,仰面等待她开口。后来像是等得不耐烦了,才反客为主问道:“你打算和林冠亨发展?”

她抬眸看他一眼,没作声。他又问:“那蒋行呢?你好心资助他治病多年,就只过过慈善家的瘾,完全没指望过他以身相许?”

“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她本能地竖起刺来,语气不善地反问。

顾平芜充满困惑,她是真的不明白,他可以为了给她过一个生日跟到这里,却又泰然自若地允她和其他男人相处,毫不吃醋。但说他不醋,他偏又阴阳怪气嘲讽她。

可紧接着她就讨厌自己,既然已经打算和他不再有感情瓜葛,又为什么要在意他到底存的是真心还是假意。

和他重逢以来摆出的冷静自持的面具在这一刻碎了个稀里哗啦。她根本就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从容。

顾平芜从未这样厌憎过自己的徘徊不定。

她恨极了似的攥着拳头,指甲嵌在掌心的肉里才觉得解气。

——你真的有把握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地敷衍吗?你真的能把这个月对他的态度贯彻到底吗?

她一面问自己,又心知肚明答案早就摆在眼前。

如果能的话,她就不必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我知道,现在你把我当贼一样防着,更把自己变个蚌壳合得死紧。其实我在上京这一个月,你也不好受不是么。”池以蓝苦笑了一下,语气冰凉,不起波澜。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不好受。顾平芜。”

“你问我提起蒋行和林冠亨干什么,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傻?”

顾平芜受不住他话里带刺:“我装什么傻?”

池以蓝勾唇,淡淡重复她的话:“你装什么傻……是,你没装傻,那我就明白告诉你。”

“我为什么明知道你回海市是为了见谁,明知道你和哪个男人同住在一个套房,却他妈连个屁都不敢放,你以为我为什么?”

看到池以蓝眼底的寒意,顾平芜不由自主僵住,哑然无言。

“因为,我现在都不敢在你身上试错。”

池以蓝的语气压抑,又带着不甘心似的,仰面定定看她,脸上挂着一抹极为复杂的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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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长大了,阿芜。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到你眼前讨嫌。我更不知道你底线在哪,可又不敢试错。只怕错了一次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你要和别人来杭市,行,我送你。你要回去见哪个,好,我都不拦着。”

“但你知道我最他妈害怕的是什么吗?”

他慢条斯理从地上起身,一手捏着她下颌,俯身看着她。

“我不知道我能忍到什么时候。到头来还是会伤着你。”

他说完许久,都没等来她只字片语。紧接着,他看到她眼眶很快地红了,有泪摇摇欲坠,又被她瞪大眼睛以极其不人道的方法遏制在眼眶里。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冷笑道:“我竟然不知道你是这么痴情的人,池以蓝。”

他有些仓惶地松开手,她腾地站起身,摇头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我怎么想。”

“我不……”

“别急着否认,池以蓝。先听我说完。”她声音哽了一下,随即狼狈地低下头,手背狠狠擦过眼睛,才又抬头瞪着他,“我还以为你今天找我,会说点什么阳间话。原来就是这些。”

“我真是为你伟大的爱情感动。”

顾平芜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和我分手,是因为不爱,还是因为自尊?”

见他哑口无言,她克制着心痛道:“或者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我对你根本可有可无。我的伤心与否,也完全不在你考虑之中。”

“就这样,你还以为你曾经爱我。”

池以蓝试图开口,却发现无从辩驳。

原来她想要的,他一开始就错失了。他在不懂爱的年纪里虚掷她一腔真心,还以为自己情深不悔。

“这六年间你有过多少女人?要我一一给你数出来吗?光是被新闻曝出来的就有多少个?十个指头算得清吗?”

顾平芜呼吸不过来地说完,抬手遮住了眼睛。

没来由地,她忽然想起看过哪部电影,女主说她要为爱的人从一而终。

六年来她没有再爱过任何人,是否是潜意识里也在等他?哪怕看到他有了新恋情,哪怕明知是无望,可是,好像别的人总是不行,不对。

她没有想过为什么不行,不对。

明明林冠亨是那么好的人,可她偏偏没办法动心。

“顾平芜,你向我要的都是无法挽回的东西,我没办法重来。”他心疼地拉下她的手去寻她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弥补的可能,“我也有男人的劣根,做不得杨过枯等十六年。”

顾平芜凄然一笑,反问道:“可如果你爱我不能像我爱你一样,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忍见她眼里的失望,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来挽回局面,却又词穷。

“我对你来说又算什么呢?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你到现在才想要来爱我。”

“就算我回到你身边又能怎么样?”她眼里空荡荡的,甩开他的手,茫然地说,“又像六年前一样,只有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吗?我已经没有那样的力气了。”

“就聊到这里吧。”她背过身,说,“对不起,我又任性了。问你要了过分的东西。”

“我不会再这样了。”停了停,她又笑了一下似的,自语道:“我早该知道的。”

“阿芜。”

他跟着她走到玄关,却再说不出什么来阻止她推门离去的动作。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为了送她惊喜,到头来却成了不欢而散。

池以蓝想,顾平芜之于我是什么呢?是冗长记忆里唯一尚存的温暖,是能让他相信哪怕世界上所有人憎恨他,她也会坚持爱他的那个小丫头,是骨体里最恋恋不舍,却也反复逼迫自己舍弃的唯一一一条软肋。

他甚至耻于出口,无数个未央长夜里他辗转反侧祈求时光重返,这样他能在阪城的那个夜里,改写一切结局。

年少时以为自尊最大,她犯的错无可原宥。他值得世上最好的爱,却不是一份以替代为初心的恋慕所能比拟。

可原来她早就给了他最好的爱,只是他身在庐山,不识其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