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表兄(2 / 2)
如今有表妹这层关系,倒是更容易向殿下讨教。
登时,内心深处隐晦的失落所剩无几。
三人在城门口碰面,改坐温启同僚的马车去往庄子。因车主人是从四品官,舆内装潢典雅有余,却不够宽敞。
赵浔从对方躲闪的眼神中猜出个大概,便也不再演戏,大大方方地并着虞茉坐下,温声道:“表兄请。”
表、表兄。
温启险些风中凌乱。
虞茉渐也习惯某人何时何地皆要宣誓主权的霸道劲,自如地朝温启招手:“表兄,这儿不是皇宫,你只将他当作寻常同窗或是......将来的妹夫便是。”
“妹夫”一词极具割裂感,令温启维持着头脑昏沉的状态在对面坐定,耳尖通红,目光更是无处安放。
赵浔却也发自内心地赏识大舅子,主动将话头引至其外放时的见闻,等马车晃晃悠悠地在山间停下,气氛已然熟络。
见表兄谈及政论时滔滔不绝,看向赵浔的眼也闪闪发亮,虞茉心想,怪不得江辰左一个“书呆子”、右一个“书呆子”地形容他。但于崇尚才学的贵女而言,温启上有太傅祖父,下有凭实力挣得的官位,还生得眉目清秀,怪道人气不低。
“在想什么。”赵浔状似温和地问,实则背过手,在她腰间惩戒性地掐了一把。
虞茉不得不收回眼,干笑两声:“在想......今晚的月亮很圆,像烧饼。”
闻言,温启如梦初醒,躬身揖道:“殿下与表妹还未用膳?”
“是啊。”她点点头,有气无力道,“出宫前没什么胃口,结果坐了一小会儿马车,我现在好馋莲香鸡哦。”
莲香鸡乃是温家酒楼的招牌菜,温启忙相邀:“我差小厮先回酒楼交代,如此,见过人证后直接能吃上,只是不知道殿下可有忌口?”
虞茉“噗嗤”笑出了声,揶揄:“怎么净问他,也不先问问我,究竟谁才是与你血脉相连的。”
温启有口难辨,无奈道:“妹妹莫要捉弄我。”
幸而庄子里守夜的仆从听闻动静,快步迎了出来,温启忙不迭转身,装作忙碌。
“笑够了?”赵浔凉凉地问。
这回轮到虞茉有口难辨,讨好地勾住他的尾指:“走走走,早些问完话,请你吃莲香鸡。”
拐过一处假山,有老夫妻静立在门前,见虞茉来,“噗通”跪地,泪水喷涌而出。
想必这便是柳姨娘过去最为得力的大丫鬟的双亲。
老妪哭道:“是小茹糊涂,对那毒妇言听计从,反倒把自个儿的命赔了进去。小姐,求求您为小茹讨回公道哇。”
小茹乃直接毒害原身之人,她同情不起来,可若说憎恨,的确更该憎恨逼迫丫鬟行凶的柳巧儿。
尤其,眼前腰背佝偻的老夫妻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见了也难以狠着心肠迁怒。
虞茉吸了吸鼻子,示意庄子里的仆从将老者搀扶坐下,语调平缓地问:“小茹是如何死的?”
事情发生在柳巧儿入京之前。
彼时小茹常做噩梦,一会儿是喂了毒药从而七窍流血的女鬼,一会儿是坠落山崖身形干瘪的凶尸。
长期夜不能寐,白日里便当不好差。
柳巧儿念在多年的主仆情分,将人放回家去休养。双亲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连蒙带猜,隐隐约约知晓了虞府嫡长女意外身死的真相。
要知道,当主子的无故杀害仆从,也是会被“请”入衙门升堂,更何况小小奴籍奉小妾之命加害真正的女主人?
但孙家不过是农户,何来胆量告发。眼见着小茹一日比一日消瘦,还被柳巧儿差人来催,道是要上京。
为人父母,的确曾在揭不开锅时将女儿卖为奴婢,但如今一二十年过去,攒了些家底。便咬咬牙,找到柳巧儿跟前,问能否从她手中赎回小茹,总之不跟去京中当人上人了。
“老婆子糊涂啊。”孙父抹了抹泪,悲痛道,“她说完这话,柳氏面色就变了,随意搪塞几句将我们支走。不出两日,传来小茹投井自尽的消息。”
孙母亦是泣不成声:“小茹怕水,如何也不会选此种死法。”
虞茉听了动容,偏过头去倚着赵浔的臂缓和情绪。
温启则公事公办地写下状纸,示意老夫妻摁下手印,叮嘱道:“好好保重身子,过几日会有人请你们去衙门回话。”
老夫妻谢不释口,一路将三人送至庄外。
至于车夫杨叔,因是主动跟来京城,又需为独女治病,温启见其是个信守承诺的,并未强留,只约定正式递交状纸那日再遣人去知会。
对此,虞茉心中五味杂陈,她叹息道:“杨叔对我手下留情过,真要追究应是杀人未遂。”
“妹妹若不嫌弃,便交由我来办。”温启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回眸笑了笑,“我们一家,为你做过的事少之又少,如今好容易有了用武之地......”
“表兄。”赵浔冷不丁地道,“你预备何时去江府?”
温启一噎,笑意僵在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