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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2 / 2)

“大喜的日子,别哭呀。”廖娇娇替何琇佩擦泪,“婶子放心,以绾儿的性子,不会在婆家受委屈的。”

“是啊,大喜的日子,不哭。”何琇佩走到井边舀水净脸,从井水中看到丈夫的倒影。

当年,他们就是在家中井边捡到女儿的,两岁左右的年纪,穿着提花小袄,手里攥着个拨浪鼓,刚会讲话,咿咿呀呀含糊不清,泪眼巴巴说要找哥哥。

他们陪她守了三日三夜,没有等来她口中的哥哥。

夫妻二人成婚多年未怀上子嗣,动了收养的心思。

两岁的孩子能记住什么,时日久了,忘记了丢弃她的哥哥,也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身世。

季绾被夫妻二人视为己出,从不知晓自己是养女,十岁后搬来京城,与宛平县称得上脸熟的人都断了往来。

季砚墨扶起妻子。

夫妻二人默默相视。

当接亲的队伍涌入巷子,萧索的老房迎来了欢声笑语。

君晟跨下骏马,带领傧相朝季家夫妻行礼。

傧相皆是朝中新贵,多出自翰林院。

季砚墨和何琇佩哪受过这等礼遇,惶恐至极,幸有准姑爷镇场子。

“请,快请。”

季家人丁单薄,堵门挑大梁的人还是隔壁的廖娇娇带着坊间几个近邻。

君晟出手阔绰,堵门的人合不拢嘴,几番来回,道起吉祥话。

奏乐声起,喜婆催妆。

季绾由何琇佩放下红盖头,视线被遮,听觉放大。

低沉郑重的一声“请娘子上轿”,惹笑了宾客,惹红了女子的娇面。

由弟弟背着走出家宅,季绾不自觉搂紧弟弟的脖颈。

此生辽阔,漫漫无期,谁能料准以后的事?唯有此刻弟弟的背最具安全感。

季渊不能言语,默默扣紧姐姐的膝弯,走得稳稳当当,不让姐姐因晃动而害怕。

少年清瘦,人踏实。

季绾坐进喜轿,又听得一阵起哄声。

“拦门”的打点必不可少,待轿夫和婚队的人都得了喜钱,这才吹拉弹唱地朝原来的路线再次环绕。

新娘子上轿,沿途看热闹的百姓更多了,沈栩站在临街茶馆的二楼窗前,望着一路生花的婚队,饮尽一杯桂花酒。

他昨夜让人沿途撒满桂花,不知季绾可有闻到。

同一雅室内,很少出宫的太子慕淮走到窗边,俯看马背上的新郎官,啧啧问道:“知己美人难再寻,沈兄不借着酒劲儿,冲冠夺红颜?”

太子刚满二十,身上红衣比新郎官的还要艳上两分,眉眼细长像狐,说话带笑,看起来平易近人。

可谁能想象,这样一位平易温和的储君,曾有过年少遭遇十六卫统领背叛落入土匪之手的经历。经那之后,被施救的太子爷屠尽方圆百里匪类,一个不留。

至今方圆百里无匪患。

算是为民除害。

赢得承昌帝赞赏。

面对调侃,沈栩只是闷头饮酒。

若当初君晟不固守沈、季两家的婚约,他可以力排众议迎娶季绾,与她泛舟游湖、临窗描眉,过诗情画意的日子,不再囊中羞涩,也无需再看他人的脸色。

可一切都被君晟莫名其妙地终结。

不知是不是眼花,恍惚中,马背上的新郎官似乎朝这边看了过来,再仔细瞧去,婚队已行远。

沈栩继续饮酒,酒量极差的他,竟觉酒水平淡无味,醉不得人。

婚队环绕一圈回到原点。

沈家门前,术士撒谷豆,引得看热闹的孩童争抢。

季绾由喜娘搀扶步下喜轿,脚踩大红毡席,一点点跨过马鞍、草垫等障碍,被一路送至新房。

黄昏时分,一对新人各执红绸同心结一端,拜堂成亲。

随着司仪一声“礼毕”,季绾被簇拥着再次走进喜房。

喜房乱哄哄的全是沈家女眷和孩童,季绾坐在喜床上浑身拘谨,直到喜婆笑吟吟地将人们请去了屋外。

喜房瞬间安静,季绾正要感谢喜婆,却听喜婆解释道:“娘子勿怪老身自作主张,是君大人的意思。”

君晟是知晓她不喜吵闹吧。

季绾点点头,感激君晟的体贴。

她一向话少,等待君晟回屋的工夫里也是一言不发。头上的凤冠很重,坠得后颈疲乏,她反手按揉着,当困意来袭,不自觉向一侧歪头,被一人扶住了肩头。

那只手大而温热,透过层层薄如蝉翼的婚服,“熨烫”皮肤。

季绾立即清醒,正襟危坐,完全没有察觉到君晟的靠近。

虽被红盖头遮住视线,但可以笃定,伸手扶她的人是君晟。

紧接着,是喜娘欢喜的声音,“多谢大人打赏。”

“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歇着吧。”

“大人与娘子还未合卺、结发。”喜娘讪讪,“总要撒帐的。”

“不必了。”

喜娘心想这份银子可真好赚,乐颠乐颠地退了出去。

等喜房彻底安静下来,季绾视线落在男人慢慢靠近的一双锦靴上,她不明所以,下意识仰头的一刹,视野一片大亮。

无遮挡的视野里,君晟站在烛光中,长身玉立,轩昂高彻,正低眸看着她。

“脖子酸吗?”

季绾讷讷应了声,头上的凤冠被君晟摘了去。

颈间瞬间轻松。

可及腰的青丝太长,有一缕好巧不巧勾缠在工艺繁缛的凤冠上,又被君晟一剪子剪断。

“你......”

君晟没解释,当着她的面,也剪断自己一绺墨发,用穗状缨子结在一起装入一个小巧的锦囊。

系好带子,勾悬在指尖。

“可知结发的寓意?”

季绾不可抑制地红了脸,没有正面回答,“应先合卺的。”

“那补上。”君晟将锦囊递给她,走到桌边倒酒。

季绾僵着没动,眼看着君晟仰头喝下酒水。事态发展的不可捉摸,他们明明是名义上的夫妻,作何要合卺结发?

可合卺是她主动提的,不喝就显得矫情了,骑虎难下,她一咬牙,饮尽杯中酒。

酒水辛辣,呛得她轻咳。

君晟坐在床边左侧,替她拍了拍背,“没饮过酒?”

“喝不惯。”季绾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颤着眼睫问道,“还要做什么?”

“想想看。”

“......撒帐。”

话落,耳根子又不争气的红了,好像意识不听使唤,被对方支配着行事。她偏过头,掩饰窘迫,没有瞧见男子唇边泛起的浅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