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家就送给朱翊钧……(2 / 2)
于是,她慈爱的看向两个小家伙:“别急,下午和晚上你们还会再见,到时候,宫中还有许多好看的、好玩的。那时候你们再一起玩罢。”
皇贵妃不仅端庄秀美、说话处事更是通情达理,对下人也十分宽厚。难怪嘉靖帝后宫佳丽七十多人,一是受宠,风光无限的大有人在,但那都是过眼云烟。只有皇贵妃沈氏,虽不曾宠冠后宫,却从进宫开始一直是皇上心中偏爱的那个。
“嗯。”朱翊钧一向是个听劝的孩子,和他讲道理很容易讲通。
小家伙松开李承恩的手:“哥哥,晚上我们再一起玩。”
宁安公主又摸了摸他的头:“咱们一会儿再见。”
“好。”
冯保弯腰拾起刚折的红梅,朱翊钧快走几步,冯保以为他又要跑了,哪知道小家伙弯腰捡了个东西,就是刚才李承恩给他的竹蜻蜓。
往回走的时候,他玩了一路。模仿李承恩的样子,双手夹着竹柄搓动、松手……竹蜻蜓落在了地上。
他反复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有点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的嘟啷:“这是怎么玩的呢?”
冯保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摔了:“小主子,留意脚下,回去再示范给你看。”
回到寝殿,大家一系列除夕?岁活动也结束了。殿内殿外打扫得窗明几净,四处都是一片喜庆热闹的氛围。
太监们都换上了葫芦景补服,见了面,相互道一句“恭贺新春”“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冯保带着朱翊钧回到寝殿,吩咐王安取来剪刀和红绳,又让陈炬来帮忙。
他把一大捧红梅放在桌上,没有选那些开得正盛的,而是优先挑选花苞多的。再修剪一番,去掉细小分支,使每一枝长度一致,再用红绳绑起来。
这个过程中,王安在一旁陪着朱翊钧玩耍。平时都是冯保和陈炬教小主子背诗,今儿他也教了一首。
朱翊钧注意力在竹蜻蜓上,却一点也不耽误他只听一遍,就能将全诗准确的背诵下来。
冯保听见了,回过头来问他:“小主子知道‘总把新桃换旧符’指的是什么吗?”
朱翊钧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殿门:“是锦衣卫!”
“……”
陈炬取了只稍大一些的花瓶进来:“锦衣卫听了生气。”
朱翊钧抬起头,咧开嘴嘿嘿的笑:“我知道,是桃符。”
陈炬又问他:“小主子可还记得左边的叫什么?”
“神荼,右边叫郁垒,合起来叫门神。”
王安平日在内书堂读书,陈炬时常考察他的功课。他背不下来的文章,朱翊钧听上几遍,背得比他还流利。时常让他感慨不已:“主子就是主子,太厉害了。”
“好了!”冯保转过身来,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展示给朱翊钧,“小主子瞧瞧,还满意吗?”
朱翊钧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了注意:“哇~~”
“真好看呀!!!”
经过修剪后的红梅,保留了粗壮的分支,却又不像刚摘下来时那么乱糟糟的。红色饱满的花苞挂在枝头,点缀着几朵半开或者全开的花朵,无论是结构还是颜色搭配都很有层次感。
下面枝干的部分处理得很干净,再用一张红纸包裹,再系上红绳,方便用手拿着。
冯宝说:“现在先把它插在瓶子里,一会儿再拿去山前殿。”
“好~”小家伙蹦蹦跳跳,开心极了,“我要把它送给娘亲!”
“我就要见到娘亲啦!”
“……”
中午,朱翊钧吃了些东西,吵着要去院子里玩竹蜻蜓。
冯保好不容易哄着他睡了一会儿,叫他起来的时候,他又赖床,滚到大床的最里面,冯保只恨自己不是个长臂猿。
时间紧迫,三个人伺候他换衣服。虽然他年纪小,不用穿太复杂的礼服,着常服便可。
但即便是常服,过年穿的也是尚衣局新做的,云纹暗花、织金团龙,挂上他的御赐长命锁,再戴上礼冠,年纪虽小,却尽显尊贵。
穿戴整齐之后,冯保几人陪同小皇孙来到正殿。
“皇爷爷~”朱翊钧进入寝殿的时候嘉靖帝正在更衣,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就看到小孙儿跑得太急,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跟前。皱眉、嘟嘴的同时,还不忘抬手去扶头顶的礼冠。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这充满童趣的一幕,嘉靖帝开怀大笑。
平日,他念及孙儿年幼,见他摇摇晃晃走来,恨不得立刻上前一把抱起,搂在怀里听他奶声奶气的喊皇爷爷。逗他说话,看他撒娇,哪舍得叫他跪拜行礼。
今儿倒好,大过年的,一见着皇爷爷就行了个大礼。
黄锦也在一旁说道:“这是小皇孙给主子拜年。”
既然是拜年,那边少不了压祟,嘉靖帝吩咐给他更衣的黄锦:“朕让你们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是。”
帝王与他的黄伴相伴几十年,不习惯别的太监近身服侍。黄锦取东西去了,他便不再更衣,上前把朱翊钧抱了起来:“今日除夕,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小家伙想了想:“挂桃符,背诗。”
“背诗?”嘉靖帝有点兴趣,“背给朕听听。”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明儿一早,皇爷爷就带你去放爆竹。”
“放爆竹?”对朱翊钧来说,这又是个他未曾听过的新鲜词汇,“那是什么?”
“明早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黄锦端着托盘上来:“主子,东西取来了。”
“放桌上。”嘉靖帝把小孙子放下来,“自己去瞧瞧罢。”
朱翊钧跑到桌前,先努力的爬上凳子,两只小手扒在桌沿,视线从桌子下面缓缓升上来,果然看到了新奇玩意儿。
黄锦小声道:“这可是皇上特意给小主子准备的,独一份儿。”
朱翊钧还不太明白这个“独一份儿”是什么意思。
那边,嘉靖帝有些不耐烦了:“过来给朕更衣。”
“……”
托盘里放着三样东西,中间是一条龙,左右两边是两只狮子。而龙和狮子是由彩线串上铜钱编制而成,每一枚钱币都组成了瑞兽身上的鳞片,栩栩如生。
“这在民间,叫压祟钱。”嘉靖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他们拿回去,挂在你的床上。寓意辟邪驱鬼,保佑平安。”
这东西在民间不算稀罕物,在皇家可不多见。虽谈不上有多贵重,但却是帝王特意为小孙子准备的,独一无二的宠爱。
朱翊钧玩了一会儿他的压岁钱,就又从凳子上下来了,一路小跑到门口站着,趴在门槛上往外张望。
嘉靖帝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是呆的有点不耐烦了。他以前可从不会这样,即便嘉靖帝在与朝臣议事,他一个人也能在旁边安静的玩上一个下午。
嘉靖帝还以为他饿了,让黄锦取来些点心,小家伙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更奇怪了,便问他:“今日这是怎么了?”
朱翊钧说道:“想去参加宴会。”
这倒是新鲜,拿了点心他也没吃,看来是不饿,却又说想参加宴会,莫非是想去见什么人?
嘉靖帝又问道:“为什么想去参加宴会?”
“想见娘亲。”
果然如此。
他是去年后接进宫来的,算起来,也差不多一年了。
那时候他才刚满一岁,那么小的孩子,一年没见过母亲,他竟然还记得。
“罢了,”嘉靖帝沉吟一声,问黄锦,“他身边的人呢?”
“回主子,都在院外候着。”
“让他们带他先过去罢。”
“……”
山前殿在万岁山,依山而建,坐北朝南,分为上下两层。是皇帝设宴的地方。
朱翊钧带着他的红梅来到山前殿的时候,距离申时还有半个时辰。但除了嘉靖帝,其他人已经到到齐了。
皇上还没到,大家便在殿内候着。
朱翊钧从门内探头往里张望,看到了皇贵妃、宁安公主、李承恩……他正在寻找娘亲的时候,忽然,视线被一抹深蓝挡住——有人站在了他的跟前。
朱翊钧正要抬头,那人却蹲了下来。双手扶着他的双肩,热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眼眶里竟然隐约有泪光。
光是看,已经满足不了他激动的心情。一只手从朱翊钧的肩膀缓缓上移,抚上他的小脸,又摸了摸他的头。
朱翊钧看着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大过年的,他这是在干什么,大过年的怎么还哭鼻子呀。
看到朱翊钧迷茫的眼神,那人更是情绪激动,一把就将他搂进了怀里:“钧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认识。”朱翊钧推开他,有点不确定,再看看,“你好像是我爹爹。”
裕王还以为亲儿子不认识他了,心中百感交集,哪知道小家伙却依稀还记得他这个爹爹:“不是好像。”
“我就是爹爹。”
朱翊钧看着他,忽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眼角,替他擦去一滴眼泪:“别哭啦,皇爷爷不喜欢。”
裕王也知道,父皇不喜欢他这副懦弱的样子。可他一年没见过儿子,实在忍不住。却不曾想,反被儿子取笑了。
裕王羞惭的低下头,拿衣袖飞快的拭了一下眼泪。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儿子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他也在皇爷爷跟前哭过,被训斥了吗?
谁曾想,他儿子又说了句更扎心的话:“皇爷爷只喜欢看我哭。”
“……”
懂了,帝王厌烦所有人在他跟前哭哭啼啼,宝贝孙儿除外。
听到这话,裕王却破涕为笑:“那就好,那就好……”
朱翊钧却靠在了他的身上,小家伙身体软软的,跟没长骨头一样,屁股落在他爹一条腿的膝盖上。
裕王却有些受宠若惊,轻拍儿子的后背:“累了吧,爹爹抱。”
他一把将儿子抱起来,小家伙乖巧的趴在他的肩头,问道:“娘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