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朱翊钧转过头来,……(2 / 2)
朱翊钧大喊:“不吃!”
“!!!”
登时,大殿内外,所有太监、侍卫全都齐刷刷跪了一地。
今天真是要疯了,龙颜震怒会是什么后果,他们马上就会知道。
严嵩也被这小娃娃的行为惊得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满朝文武,谁听了此事不愤怒,可他们有这个小娃娃的魄力吗?胆敢当众扔了皇帝的金丹。
裕王一定想不到吧,他可以花一年时间父凭子贵,也可以在瞬息之间,被儿子坑死全家。
思及此,严嵩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嘉靖帝愣了片刻,这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一向乖巧听话的小孙儿,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陛下……”黄锦跪在地上磕头,“殿下年幼……”
“闭嘴!”嘉靖帝甚至没看他一眼。
黄锦想要为朱翊钧说话,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触怒了他们这位主子,会有什么后果。
那一定是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
“朱翊钧。”这是嘉靖帝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的皇孙。
帝王嗓音低沉,语气并不激烈,但人谁都能听出来,携着雷霆之怒。
但朱翊钧没听出来,或许听出来,也感受到了,但他不管不顾。张开双臂,扑进了嘉靖帝怀里,双臂紧紧地环抱住皇爷爷的脖子,小手甚至攥住了他的一缕头发。
“你别吃!”朱翊钧声音里带着哭腔,急得有些语无伦次,“我不要你吃他的东西,让他走,让他走!!!”
说完,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嘉靖帝想推开他,可那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紧地扒在他的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来人,快来人!”
黄锦哆哆嗦嗦爬了过来,嘉靖帝却怒道:“没叫你,一边跪着去!”
“……”
他又看向殿外:“锦衣卫!”
外面立刻进来两名锦衣卫,嘉靖帝吩咐道:“快把世子带下去。”
“不要,我不要!”朱翊钧又在他怀里大喊,腿也在他腰上夹得更紧了些,生怕被人带走。
两名锦衣卫已经走到皇帝跟前,却不知如何下手。
嘉靖帝催促道,“带他走,别伤了他。”
“不走,我不走!”朱翊钧不肯松手,锦衣卫也不敢使劲儿,就这么僵持着。
嘉靖帝脸色难看至极,锦衣卫捏住朱翊钧的胳膊,刚一用力往外脱,小家伙就哭着大喊:“疼,我疼!”
“滚!”
嘉靖帝怒吼一声,两名锦衣卫赶紧后退几步,跪了下来。
朱翊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却一刻不停的说着:“那个不好吃,你别吃,你别吃……”
“锦衣卫把他抓走,抓走!他是坏人,他要害我的皇爷爷。”
“……”
帝王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看着怀里哭闹不止的孩子,实在想不通他今日究竟为何如此反常。
朱翊钧哭得太厉害了,汗水打湿头发,黏在了脸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淌,小脸红得有些不正常,声音哭得嘶哑。
嘉靖帝看得是既心烦,又心疼,又不解,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殿内没有人说话,只有孩子断断续续的哭闹声。
严嵩仍旧跪在那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闹剧让他措手不及。
凭他对嘉靖帝的了解,他以为这位小皇孙会彻底惹怒帝王,从此失去宠爱。
然而,嘉靖帝对这个孩子的耐心和容忍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即将失去什么,金钱、地位抑或是皇上永远的信任。
这纷繁复杂的局面让他年迈的大脑更加迟钝,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挽回这一切。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是想,如果庆儿在这里就好了。
而后,他说了一句,刚才没来得及说,说完之后又让他追悔莫及的话:“皇上,依照高人所言,此金丹务必在吉时服下……”
“哇呜~~”他一说话,原本快要安静下来的朱翊钧,忽然又大哭起来,可只有第一声还算嘹亮,后来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哭不出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嘉靖帝是真的慌了。他经历过六位皇子,三位公主夭折,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害怕。
年轻时总觉得儿女没了,以后还会有。到老了,却接受不了每日陪伴他的孙儿会离他而去。
“太医,传太医!”
他抱起朱翊钧要往寝殿走,又看到严嵩还跪在那里,怔了片刻,说道:“你退下吧。”
严嵩站起来,往后退,却又听嘉靖帝说了一句:“把东西带走,以后也不用送了。”
“……”
退出大殿的时候,严嵩佝偻着脊背,跟丢了魂儿似的。一步踩空差点从玉阶上跌下去。
这一跤却把严阁老摔清醒了,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那孩子哭闹的时候,说话含混不清,听不清楚。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说过一句“他要害我的皇爷爷”。
谁会相信一个两岁稚童的话?谁信谁有病。
但嘉靖帝一定会信。因为这孩子一出生就天降异象,道士曾用扶乩之术告诉嘉庆帝,小皇孙是仙童下凡。
他一个小孩子和严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诬陷严嵩。
那么按照嘉靖帝的逻辑,他会认为这是老天的意思,对严嵩的猜忌和厌烦,非但不会缓和,还要加上一个“更”字。
事情这么一闹,他不但没有讨得嘉靖帝欢心,反而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严嵩不敢耽误,马不停蹄的回家,找儿子商量对策。
冯保和陈炬一直守在殿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从大殿内传出的动静,也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和掌控,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应对,却都为朱翊钧揪心不已。
尤其是冯保,他知道,这个朱翊钧并非他认知里的那个万历皇帝,从经历到性情,截然不同。
但今天这一幕,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什么自己的前程,大明王朝的未来,通通不在他现在的考虑范围内。
一年多的朝夕相处,那个孩子依赖他、信任他,大伴大伴的叫着,每天都离不开他。
谁会在自己辛辛苦苦照顾长大的孩子情况不明的时候,还有多余的经历去考虑别的。
嘉靖帝抱着孩子回到寝殿,朱翊钧靠在他怀里,闭着眼,哼哼唧唧,似乎睡着了。
即便如此,左手还攥着他一缕头发,说什么也不肯松开。生怕别人将他抱走,或者皇爷爷背着他去吃严嵩给的东西。
寝殿里里外外,站了一堆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皇上心烦。
即便如此,嘉靖帝仍是不耐烦,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黄锦一人。
“你说,他今日是怎么了?”
黄锦看一眼朱翊钧,欲言又止。
“说罢,”嘉靖帝一眼看穿了他的顾虑,“这里没别人。”
黄锦说话前先跪了下来:“奴婢不知道小主子怎么了,但奴婢知道,他满心满眼都是主子。”嘉靖帝沉吟一声,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家伙。直到现在,他仍是皱着眉头,一副紧张不已的模样。
不难看出,他是真的很害怕皇爷爷服下那枚金丹。
可这是为什么呢?
“皇爷爷……皇爷爷……”
朱翊钧又支支吾吾的喊了两声,眼看小嘴一瘪,又要哭。
嘉靖帝搂进了他,轻拍他的后背安抚:“在呢,皇爷爷在这儿,陪着你。”
他又抬起头来,厉声对黄锦说道:“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到?”
太医听说小皇孙不好了,知道这是嘉靖帝心尖儿上的宝贝。背上吃饭的家伙,紧赶慢赶跑过来,皇上还是不满意。
朱翊钧放不下来,嘉靖帝就一直抱着他。太医只得跪在床前,小心翼翼的替皇孙诊治,心里也在祈祷,希望小皇孙平安无事,否则自己也得跟着遭殃。
幸好幸好,孩子有些发热,倒也问题不大。
嘉靖帝问道:“什么情况?”
太医答:“回陛下,世子这是情绪太过激动所致,臣已开了宁神退热的方子,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停顿片刻,太医又补充道:“静养期间,切记不能再受刺激。”
听到朱翊钧没什么大事,嘉靖帝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太监把药煎好端进来。黄锦在一旁喂他,勺子递到嘴边,朱翊钧就是不肯张嘴。
嘉靖帝耐心早就磨光了,拿了勺子亲自为他:“钧儿乖,张嘴。”
朱翊钧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乖乖地张嘴,把药喝了下去。
清热的药物大多苦寒,朱翊钧喝得勉强,额头都打成了结,到后面实在咽不下去,便也不肯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