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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2 / 2)

打开门,外面却是一位陌生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睡得正香的孩子。

“你是?”农妇问道。

青拂对她笑了笑,慈爱地看着怀中女婴,声音柔和道:“我要去县里寻人,带着孩子不方便,能不能请你帮我照看两天?”

她一面说着,一面拿出银饼:“这算是对你的酬谢。”

她的声音里隐含着细细的嗡鸣,形成一种奇妙的韵律。农妇脑子一晕,什么都没问,便把孩子和银饼都接了过来,带回房间内。

日落之后,农人归家,见妻子在逗弄一个女婴,惊问:“这孩子哪来的?”

农妇道:“是一个过路的妇人的,她要去县里寻人,托我照顾几天。”

农人惊疑:“去寻人为什么不能带着孩子?再说,县里才发生那样的事,谁会挑这样的时候去寻人?她莫不是不想要这孩子了,才丢给你?”

“怎么会?人家给了好大一块银饼。”农妇说着便将银饼拿了出来。

那银饼坑坑洼洼乌乌涂涂的,瞧着几乎与铁也没什么两样。

“你不是让人给骗了吧?”农人怀疑道,他上手接过银饼,用粗布使劲儿擦了两下,磨掉一小块乌黑的痕迹,露出底下些许银亮的色彩,他又用牙咬了咬,没费太大力气,就在上面留下了些许牙痕。

确实是成色不错的软银,只是不知放了多久了,也没有好好保存,表面才黑成那个样子。

农人心中却更加怀疑了。能随手拿出银饼做酬谢的妇人,为何会独自出门?这样一大块银饼,足够把孩子托付给更好的人家了,为什么要找他们这样的农家?

他将种种怀疑与妻子一说,又追问道:“你知道她来自哪里?要到哪去?叫什么名字吗?”

农妇的神色恍惚起来,像是才想明白一般,蓦然变成了后怕。

“我……那妇人同我一说,我脑子就一昏,直接就把孩子抱了回来,什么都不记得要问了!”她才回过神来,觉察出自己行为不同于往日,心中开始害怕,“那妇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还有这个孩子……”

两人把女婴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但这孩子确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女婴开始以为两人和她玩,还在冲着两人嬉笑,后来被弄得烦了,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农妇瞧着心中一软,慢慢拍抚着把孩子哄好,对丈夫迟疑问道:“要不……就先养着吧?”

农人也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妇人虽然古怪,但他们也只是心存怀疑而已。这孩子还是个婴儿,总不能因为一点怀疑就把孩子给丢了。

更何况,若那妇人真的有问题,回来不见了孩子,岂不会更添麻烦?

……

青拂隐在山林里,遥遥看着女婴被安顿得很好,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另一根青黑因果延伸的方向,目中的慈爱柔软,一点一点变作了刻骨的怨戾。

虫鸣声响起。

那修士杀了她们母子,拿她们的血炼制了一对青蚨钱。

她打不过那修士的。

青拂不通修行,又在解决那个男人之后散了近半的怨戾。

但在怨戾消减之后,她的神智也远比那时候要清醒。

她不会莽莽撞撞地直冲过去的。那个修士在明,她在暗,她可以做下充足的布置。

青拂按着心口,怨戾染血的因果从那里延伸而出。

这因果由那位神明延出,其中也蕴含了那位神明的力量。

这些,都是她的筹码!

祈敬神明,助我复仇!

……

飞英道人已经快没有耐心了。

虽然他表面看上去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一个气度俨然的修士。但朔月跟了他六百年,她太了解飞英是个怎样的人了,他已经没多少耐性等待了。

他寻找了六百年,如今方才得到确切的目标,却偏偏一直没有寻找到一丝半毫的线索。

现在飞英已经认定她知道些什么,能够忍耐这几日没有逼问她,不过是两个原因而已:他留她还有用,也并没有掌握能够威胁她的望月。

朔月很清楚飞英究竟有多看重他所寻找的东西,他越看重,就会为了得到她所掌握的线索而越不择手段,但朔月也就越有能够与他谈判的资本……

“我原本以为你足够聪明……”飞英走进房间,关上房门,撤下了伪装的双目中笼罩着阴霾。

朔月抬眼看着飞英,她知道飞英这几日一直在等待她主动交代,可朔月是故意拖到飞英主动来问她的。

这几日足以让她确认:除非她主动交代,否则飞英没办法从她这里获得她所知道的那些消息。他手上没有更好的法子,否则他早就用了。

而这,就是她唯一能够与飞英谈判的筹谋。

“解除我身上的血蛊,放我离开,我给你你想要的。”朔月乌黑的眼直视着飞英。

“当然。”飞英毫不犹豫道。

“我信不过你的承诺。”朔月道,“我见过太多次你背弃诺言了。”

“你想怎么做?”飞英寒凉地目光落在她身上。

朔月没有退缩,道:“你先解开我的血蛊,我会将消息留在镇中某个人的梦中,七日后消散。”

她必须得拖住飞英,否则,就算解开了血蛊,他将她抓回来,也不过是翻掌般轻易的事而已。

在六百年中,飞英曾偶遇过一次他旧日的同门。

那人与飞英修行有同样的传承,都是一身血煞戾气,只不过那人的修为远不及飞英。

朔月有心从中探听飞英的来历,但那人在见到飞英后,却极度恭敬,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眼睛里是连一丝怨愤都不敢生出的恐惧。

他认为飞英会杀了他。

但飞英却并没有将那人怎样,打发苍蝇似的挥手将那人驱走了。那人却如蒙大赦一般飞快地离开。

“你想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恐惧吗?”在那人离开后,飞英对朔月满不在乎地轻笑道,“若不是今日相遇,我还不知道,门中竟然还有人活了下来。”

朔月因他这话中的含义而浑身发冷,飞英却颇为悠闲地画出一面水镜,隔着水镜兴致盎然地瞧那人是如何小心遮掩行踪、改换模样,将自身从神魂到肉躯检查了个遍,甚至不惜施展类似于断尾求生的术法,生怕被飞英下了手段。

直到最后,那人自认为终于逃出生天,终于松了口气。

飞英与朔月嗤嘲着那人的手段,他说得自得,朔月却听得紧张。

飞英在点评那人可笑的努力毫无用处,又何尝不是在告诫她,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朔月死死盯着水镜中的那人,像要把他的这番逃离刻到骨子里。

“放了他也没什么……”飞英懒倦地看到那人放松下来喜不自禁。

水镜中还在变化,那刚刚使尽手段方才松下口气的人,顺手屠了几个凡人,用他们的血肉精气弥补自身。

“……他以后最多也就这点能力了。”飞英慢慢把剩下半句话说完,语气里有着居高临下的轻蔑。

“但也说不准,未来谁知道呢?”飞英一指点入水镜,那刚刚还喜不自禁的人霎时化作了一滩污血。

“斩草要除根,你说是吧?”他看着朔月微笑,俨然一个气度庄严的清静修士。

朔月从那时起,就知道,若想从飞英手下逃离,她就不能将一丝半毫的信任交给飞英。

可想要从飞英手中掌握主动权,她必须要做好付出足够大的代价的准备。

……

朔月看着飞英,目光毫无退缩。

飞英慢慢勾起嘴角,眉眼间煞气惊人:“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毫无办法?”

他不紧不慢地走近朔月,像之前那样抚着她的脊背,他寒凉的手指触到哪里,朔月就痛到哪里。血蛊在她体内折腾不休,朔月颤抖起来,没一会儿漆黑的皮毛就被汗水浸透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怎么从那只蛇妖那里,得知你还有个姐妹的?”飞英道人在她耳边寒凉地吐息。

等朔月慢慢缓过劲儿来后,他才继续道:“这世界上,有种术法,叫做搜魂。”

朔月的眼珠已经开始泛红,她死死盯着飞英,道:“我善梦术,最了解神魂,在你搜魂出来结果之前,我就毁了这消息!”

飞英笑了一下,手指轻柔地捋过朔月的脊背,缓声道:“你想活着,而我想得到消息。这并不冲突。消息没有了,还可以再找,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以为,你有和我谈判的资格吗?”

“你死了,我还可以再找一只兔子,她大概也是会些梦境术法的,大概也能留下来帮我。”他低柔的声音在朔月耳边威胁又蛊惑,“你六百年前本就该死在那条蛇妖的口下了,是我救了你,让你能够一直活到现在,让你多活了六百年。乖乖听话,不要玩那些愚蠢的手段,你就可以继续活下去,活到下一个六百年、更下一个六百年……”

朔月咬紧了牙,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那你便自己去找消息吧!”

飞英陡然收起了脸上的浅笑,目光一厉,手上就要施术。

就在此时,一座阵法忽然亮起,将整个房间封禁起来。

“谁?!”飞英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