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欲笺心事(2 / 2)
这年纪的女孩子,对异性有敏感的幻想。
孟熙也情不自禁陷入憧憬:“就是那种……大高个,腰身精瘦,有人鱼线、马甲线、胸肌、鲨鱼肌,腹肌至少要有六块!”
许织夏眨巴着眼睛看她。
“但也不能太猛了,”孟熙强调,在自己身上比划:“要健美的薄肌感,健美你懂吗?”
她表情猥琐,口水都快要流下来。
许织夏不经意弯起鹿眼,被惹笑:“熙熙,你笑得好无耻。”
孟熙理直气壮:“健身是男人的美德!”
许织夏完全想象不出她的形容,清澈的双眼充满了疑惑:“谁能有这种身材,画都画不出来。”
“谁说的。”孟熙说:“保不准你哥哥就有。”
许织夏愣了一愣,茫无头绪。
她没见过。
过去九年,许织夏不曾有一刻在意过,但十五岁青春期,身形发育迅速,少女懵懂的思想也正处于萌芽的阶段。
就像她养在花池里,那年腊月后冬去春来,第一次冒出花骨朵的罗德斯玫瑰。
尝过春天的滋味,此后,它便开始思春。
放学的铃声徜徉在校园里,蓝白校服的学生涌出校门,有山地车从身边冲过,朝气蓬勃的少年回头笑望她一眼,飘逸而去。
许织夏背着书包,远远看见另一个人。
校门口一台黑色牧马人越野车,男人闲散倚着车门,皮夹克,隐约露出里面的黑背心。
他抱着胳膊,夕阳的暖光落在他轮廓深邃的侧脸。
相隔人潮,他的目光同时注视向她。
许织夏的心情在那一刻平静下来。
校园里耍帅的男生不能让她感觉到踏实,痞帅的齐佑不能让她感觉到心动,温文尔雅的班长也不能让她感觉到信赖。
只有在他身上,她才能找到归属的感觉。
孟熙理解错了,其实她的理想型不是长得帅,不是身材好,而是无条件的陪伴。
他们彼此正式相伴了九年,从她六岁,到十五岁,枯叶和尖刺也一起长出血肉。
那时候的许织夏还不明白,人因什么而照亮,就会因什么而迷失。
那时候她依然确信。
她和哥哥永远不会有分开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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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碗池的水哗啦啦地响,锅碗瓢盆一件件挂在实木置物架,冰箱顶盖着纯色纹理防尘罩,门上不少小女孩儿喜欢的冰箱贴。
厨房实木台面前的雕花木格窗开着。
一抬头,就是院子的视野。
晚六点半的天空灰亮,青瓦之上映着一抹紫红的晚霞。
院子里的绿植盆栽在风里慢慢摇曳,日落后墙角花池的玫瑰像是要睡了,小橘倦怠地趴在椅子里,毛发不见昔日光泽。
它也已是一只年迈的老猫。
拖鞋踏过木楼梯嗒嗒响,女孩子奔出院子,刚洗过澡,她穿着米白色棉睡裙,身形苗条。
“哥哥,我去书院写作业了!”
她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口,纪淮周敛回目光,垂眼擦拭湿手,上楼。
河道旁青砖黛瓦的房子劣迹斑斑,白墙被岁月侵蚀出了古老的痕迹,但桥下的河水始终清绿。
许织夏奔向书院,这条青石小路她走过千千万万遍。
书院的门没关严实,里面的吵闹声隐隐绰绰。
“我李家刀传承了百年,出去却只能给人表演杂技养家糊口,守在这小地方每天等客上门,能有什么出息!”
“闹里挣钱,静处安身,我们都在棠里镇活大半辈子了,你要挣钱你从这儿出去,别拖累大家!”
天井院里的争吵前所未有的剧烈。
许织夏伏在门口,听出是孟熙爷爷,和武道馆李伯伯的声音。
片刻后,有人疾步迈出书院,胸脯深深起伏,显然忍耐着怒气,撞见门口的许织夏,他遽然刹步。
气氛太过压抑,许织夏心生怯意,支支吾吾小声唤他:“李伯伯。”
他眼底的火势微微一暗,随即又涌上复杂的情绪,看了她两眼,拂袖离去。
许织夏望着他渐远的背影,想起李伯伯曾说过,他生在这里,就是要舞刀弄剑一辈子的。
他有个很侠气的名字,李吴钩。
他的姐姐叫李银鞍。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每到腊月,李伯伯和李姑姑都会在武道馆特意为他们表演刀剑,李伯伯身上有着威严的狭义之气,而李姑姑则是侠骨柔情。
许织夏最喜欢看他们在船台上练李家刀,这是她长大以来,每年腊月不可或缺的节目。
他们舞刀弄剑时的飒爽和豪情,有着愤世骇俗的气势,好像保护着简而皎洁的棠里镇,不沾染外面世界的脏乱。
但刚刚那个瞬间,许织夏仿佛看到一名侠客被现实抽筋剥皮,打折了脊梁骨。
许织夏不清楚他们为何争吵,可她却开始心慌,她从书院门口退出来,不假思索往回跑。
那一刻她莫名地特别想回家。
天暗了,河面的摇橹船罩进一层薄薄的夜雾,迎面的风携着绵密的烟雨,拂到许织夏脸颊。
她奔回那间院子,又不停歇地上楼,着急忙慌去找那个人。
门猝不及防在她眼前打开。
许织夏吓一跳,后背抵到过道的墙壁上。
亮灯下,雾气弥漫出浴室,男人短发湿漉,只围着浴巾,上身裸着,筋肉结实块垒分明,皮肤的水痕没完全擦干,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体温灼热,那几滴水珠看起来是滚烫的,沿着他身前的肌理,滑入浴巾下的腹股沟。
她突然想到孟熙下午说的。
大高个,腰身精瘦,有人鱼线、马甲线、胸肌、鲨鱼肌,腹肌至少要有六块……但也不能太猛了,要健美的薄肌感。
可能是跑急了,许织夏双腿有些站不稳,紧紧贴着墙,心跳得厉害。
此刻频率似乎又加快了。
纪淮周出来的刹那也是明显的惊愣,随后神情中有不可捉摸的后悔。
没想到她几分钟就回来了。
那一丝不自在转瞬即逝,他若无其事,语气寻常地问:“怎么了?”
许织夏喘着气,目光从他腰腹间瞟开,又不知道该看哪里,眼睫簌簌眨动。
“哥哥,孟爷爷和李伯伯吵架了……”她手心都出了层薄汗,脑子已经分不清更在意的是哪件事,声线不平稳:“棠里镇是不是要没了?”
浴室氤氲的雾气还在往外蒸腾,纪淮周看了眼她,神情不着痕迹。
“有我在这儿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