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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1 / 2)

宁王一是出于从前和裴冀的交情,二是听闻裴家子少年英才,因而早早就在崔道嗣的面前不吝赞赏之辞,今日设宴,对他本就比旁人要高看上几分,此刻孙儿又蒙他相救,有如此的礼遇,也是人之常情。待心情稍稍平复,他忽然想到画师,问了一声,知人已到,便命传见。

絮雨就在近畔,上去拜见她的堂伯父。

人活到宁王这个岁数,经历的事情多了,难免更是相信因果天命之说。

奉命去唤人的宫监早一刻已经到了,回报裴家子似与这画师相识,特意出来接人于大门外。继而想到,若非因这画师到来,裴家子或便不出。他若不出,也就不会遇到李诲遇险出手施救。如此看来,这画师对于孙儿而言,也是个转运人。

庆幸之余,爱屋及乌,又见这画师容貌不俗,男子当中少见的俊秀,不但如此,看去更是一眼面善,言语便也十分亲切,叮嘱她可缓画《曲江行乐图》,今日来了,也可游玩。

絮雨道谢。

宁王吩咐完,再看一眼裴家子,暗在心里点点头,随即命人将李诲送去休息,自己也领着人返身入内,继续方才被打断的筵席。

柳策业和王彰交恶,这在朝廷是件人尽皆知的事。

除在朝会外,这二人平常罕有一道露面的场合。但今日因宁王的脸面,二人一齐到来,皆是座上贵宾。

柳策业慰问了宁王一番,说了几句新安王必有后福的话,归座后,远远看着裴家子被宁王叫到身边,将他一一介绍给今日在场的诸多文人名士。

不止如此,王彰也作长辈之态,与此子言笑晏晏,就差摸头抚背,看去亲热得很。

裴萧元入京后,王彰明里暗里都以当日力举他入金吾卫为功,俨然以裴家子伯乐的身份自居。相比之下,当日白白做了恶人的柳策业未免显得尴尬。

他此刻面上虽无表情显露,然而心中难免感到几分焦躁,借着更衣的机会,转到一无人的偏僻处。

太子妃的兄长,散骑常侍韦居仁正在那里等着。他三十不到的年纪,与太子一样,平日以人缘好而著称。

“太子到底出了何事?筵席将半,为何还不见他人来?”柳策业劈头便问外甥的行踪。

宁王毕竟地位特殊,今日这场筵席,说得上名号的王公贵戚几乎全数到来了。

康王李泽更是一早抵达,几乎寸步不离地伴在宁王身侧,与文人名士谈论诗文,看去口若悬河,神采夺人。

然而,原本最应当是焦点的太子李懋竟没有到。

虽说这种场合,太子也并非一定就要到场。但宁王的脸面,他无论如何也当成全。

韦居仁用块手帕拭压额前方才跑出来的一层细汗,称派人回去看了,方得到回报,太子妃也不知,只知他昨日以射猎为由出了城,也不知去往哪里,只在夜间打发典军回来,称于一山谷里遇到白鹿,是为祥瑞,不可错失,欲追捕进献圣人,所以今天这场曲江宴怕是赶不上了。

柳策业眉头紧皱,无可奈何,只能拂袖归座。

太子没有现身,虽然无人发问,但只要不是瞎眼,哪个不会留意?

他只好上去,用这理由向宁王解释了一番。

宁王睁目,显得极是欣喜,和左右连说祥瑞重要,太子孝心可嘉,盼望白鹿能为圣人万寿增福添瑞,众人一片附和。太子今日缺席一事,这才算是勉强圆了过去。

片刻后,裴萧元起身,柳策业向着韦居仁再丢了个眼色。

韦会意,尾随出帷,截他在了一处远离宴场的道旁,作一番偶遇状,寒暄过后,说了些慕名的开场之言。接着提三年前太子遥领行军总管之时的旧事。

“太子洞察秋毫,当日案发之后,修书送到圣人面前,为裴郎君一力陈情。此事当时知道的人也是不少。裴郎君少年英才,当日便深得太子赏识,他回来后,也时常在我面前提及,盼望有朝一日能在京中见你再为朝廷效力。如今心愿达成,可谓极大欣慰。”

裴萧元道:“裴某当日犯事,多蒙太子照应。恩德在心,从不敢忘。”

韦居仁笑着摇首:“裴司丞你也不必如此拘谨。太子平和宽仁,对赏识之人,更是用心相待。你刚入京,对此或是不知,往后便就知晓。说起来,不止太子殿下,便是家翁,也听闻司丞你少年英雄的美名,常拿你来教导家中幼年子弟,命以为榜样。”

裴萧元忙说不敢。

“有何不敢,裴司丞不必自谦!”韦居仁面上的笑容显得更为亲近。

“恰好再过些天,家翁过寿,已向你崔舅父发去上柬,司丞这里,今日便由我送上。”

他自袖中取出一张韦家专为贵宾所发的邀帖,递上。

裴萧元接过收起,含笑道:“老人家耆英望重,寿比松龄,我不过一后生小子,竟能忝列衣冠,实是荣幸。到时若无公务阻绊,定随舅父登门贺寿。此刻还另还有事,恕我告退。”

韦任平送出请柬,忙请他自便,二人各自拱手道别。

裴萧元方才离席,目的是去找絮雨。

他今天的注意力,自她到来之后,便很难不放在她的身上了。

因与他相识,李诲也是有惊无险,她得宁王优待,叫不必忙于现场作画,只需将所见记下,回去慢慢作也不迟,还特意给她指了一名带路的仆从,故她便离了他的眼。

方才他坐在一群名士之侧,与众人谈论天人合一,转头便不知她去了哪里,片刻后,又留意到今日没看到几面的宇文峙也随之不见人,心神难免浮动。

今日曲江聚宴,加他上回的警告,谅宇文峙也不敢过于造次,但人一多,难免杂乱,宁王别苑占地又大,有渡口外连直通曲江池,想找个无人之地也极容易。

想到那夜在慈恩寺内的亲眼所见,宇文峙的妄肆仍是历历在目,裴萧元如何还能坐得安稳,才出来,又被太子妻兄叫住,耽搁了片刻,等终于摆脱,立刻继续寻人。

絮雨奉命要作曲江宴乐图,此为至少数尺的长画,少不了要将宁王此处别苑的亭台楼阁一一也画进去,自然不能一直都在一个地方守着。方才于宁王帷帐附近停留,观察完宴乐百戏的场景,便在那仆从的带领下,依次再往附近几处分别叫做宣海楼、观鲸阁、灵芝台的地方转望。

正走在路上,忽然听到身后发出急促靴响,有人追逐而上,转头,见是宇文峙来了。

他追到近前,开口便说有事,叫仆从退下。仆从不敢违抗,退等在了路口。宇文峙便叫絮雨随他来。

絮雨站着不动,皱眉道:“我有事。你贵干?”

她没有半点好声气。本以为他又会恼怒翻脸,意外见他竟毫不在意,左右转头看了下,上前一步,自怀中掏出一只五彩丝绣香囊袋,解开,露出里面装的看起来像时下女子用来盛胭脂的小玉瓶。

“今日没想到你也在。我特意回城去取来的。”

“我不用胭脂。世子你收回吧。”絮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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