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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2 / 2)

“你扯远了。”话是没错,但多少有点儿伤自尊,我恳请道,“老班,我请你以后别再去试探易半仙。我闺密正在追求他,我也有男朋友了,不管是真是假,我跟他肯定不可能。”

“你们关系真够乱的。那句话果然没错,‘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隔壁护理学迎新处又来了位美女新生,老班巴巴望着,又唏嘘又羡慕,“护理学这届新生美女真多!为什么我当初会嫌专业名太娘没报呢,一无知成千古恨哪!别人天天和美女一起上课,我这学期只能天天对着大体老师。完了,我会不会吓尿裤……”

一不小心吐露心声,估计老班也意识到这话有损男性的尊严,及时刹住话音,话锋一转对我说:“王灵均同学,记得有好姑娘第一个介绍给我。”

论好姑娘我当即想到姜谷雨汉服社的姑娘们,于是力邀老班参与为招新特意举办的中医学讲座。他听得兴致高涨,我们一拍即合,就讲座内容展开热烈讨论。聊得正起劲,有人来到面前,我一抬头,愣住了。

“你今天不是家里有事,怎么来了?”仰视着乐川逆光的笑脸,我奇怪地问。

“我的事就是送家里的新生来报到。”他和老班打声招呼递去瓶矿泉水,又递给我一瓶,见没地方坐,干脆和我挤在一起,“你们的迎新处也太寒酸了!来来来,我当吉祥物帮你们热热场。”

我不屑:“我们专业一向走曲高和寡路线,你就算当赠品,也热闹不起来。对吧,老班?”

老班频频点头:“对对。”

话刚说完瞬间被打脸,还真有两个新生结伴来问路,顺便又问乐川哪个专业。乐川手往桌上牌子一指,张口就说自己学民族医药学,欢迎她们来蹭课,班里男生个个都比他长得帅,把两个小女生逗得咯咯直笑,争着抢着要转专业。紧接着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问路的女生,均直接忽视我和老班,找乐川问东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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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热,老班先喜后忧,低声问我,他这么受欢迎,你不吃醋吗。我但笑不答,只有我知道乐川从坐下来就一直牵着我的手。也只有我才知道以前自己的爱有多卑微、压抑、沉重、扭曲,现在就有多渴望光明的、美好的、轻盈的、自由的爱情。乐川给我最大限度的包容,我便还他最大限度的信任,不去追问他以往的情史,不要求他只看得见我,只对我笑,只对我好。

我想,对爱你的人最大的信任,就是不恃宠而骄地试图改变他。

上午的迎新高峰逐渐退去,姜谷雨一去不返微信通知我不用等了,她要和易子策好好谈一谈。乐川接个电话回来,邀老班一起吃饭。老班很有眼力见地婉拒,推荐我们去西门外新开的泰迪熊主题餐厅,很适合情侣约会。

隔着摆满各式泰迪熊玩偶的落地窗,我一眼看见里面同桌而坐的姜谷雨和易子策,一个说一个听,均神情郑重。沛沛也在,搂着个玩偶独坐不远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正为偷听无果而着急,气鼓鼓地一下下揪起玩偶毛茸茸的耳朵。

里面形势错综复杂,我没有久留,马不停蹄地拉着乐川转移阵地。中午时段,校内校外的餐厅人满为患,随处可见老老少少全家出动领着孩子吃香喝辣的热闹场景。下午仍要迎新不能走远,我们只好排了近半个小时的队,打包汉堡薯条坐进他的车里解决午饭。

乐川顺手打开音响,《Somewhere Only We Know》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略显哀伤的旋律萦绕在狭小的车厢内。我从没仔细听过这首歌,英文水平有限也不足以理解歌词的含义。只是那天早上有感而发,觉得歌名特别贴合那座意义非凡的南方小镇。

我手捏半个汉堡,不自觉地开口:“我第一次知道这首歌,是在看徐静蕾的电影《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的时候,廖繁木告诉我电影名取自同名歌曲。我其实没多喜欢看电影,可总会在每周二晚上去主教学楼前看露天电影,期待和廖繁木偶遇,能聊上两句话。”

运气好时廖繁木会陪着我看完整部电影,九十分钟的时间里不说一句话,我都在分心偷偷痴迷他的侧颜,错过所有影片的内容。廖繁木问我好不好看,我说好看,傻傻地暗自窃喜——他问的是电影,我的答案是他。

十年里,我记忆中几乎全部的小甜蜜和小快乐,都来自这样错位的、狡黠的细节,自娱自乐又甘之如饴地深陷其中,可笑又可悲。

“你呢?”轻咬一口汉堡,我笑着问乐川,“你是怎么知道这首歌的,是我那天给你发了链接,才第一次听吗?”

他伸手揩去我嘴角的沙拉酱,递来果汁。

“我第一次听也是因为一部电影,《他没那么喜欢你》的插曲。电影一般,我只记住了这首歌,记住了一句歌词‘Somewhere Only We Know’。”关闭音乐,他侧身与我面对面,眸子中闪烁着喜悦而热烈的光彩,“我也是受这首歌的启发才找到灵川县,找到我们天注定在一起的证据。所以那天打开你发给我的链接,一听到这首歌的前奏,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有多开心?”我也跟着会心地笑,想也不想便问,“恨不得马上娶我吗?”

“可以啊!”

乐川一双丹凤眼更加明亮如璀璨星辰,急匆匆地左翻右找,居然摸出一粒银灿灿的螺母,二话不说拽过我的左手,套在中指上。不大不小正合适,他托起我的手看了又看,开心满足的样子,就像个小男孩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爱不释手地守着它,不愿挪开视线。

“小灵子,中秋节跟我回家,我们一起过好吗?”乐川轻轻吻了吻我指间的“戒指”,问。

我没有一丝犹豫,用力点头,钻进他的怀中。

我们不说话,只安静相拥,感受对方的温度,对方的气息,就很好,很心安。

午后秋日骄阳依旧明媚,像为了烘托纷纷攘攘的校园气氛般,热情似火。一张张新鲜又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孔从眼前经过,其中不乏水嫩嫩的小鲜肉,乐川和老班长吁短叹直呼老了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老班更甚,见有成双成对的新生前来报到,那愤愤的小眼神,心底定是波涛汹涌,想把人拍死在沙滩上。不过乐川和他进行了一番男人间的谈话之后,他便豁然开朗,开始对乐川称兄道弟,还改口喊我弟媳。内蒙汉子的豪爽劲儿一上头,说什么也要请我们吃晚饭,大碗喝酒。

我真佩服乐川,好像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盛情难却,答应了老班我才想起来问,明明是来送家里新生,他怎么不管不顾,还有空陪我迎新。乐川笑说人家小姑娘有人陪,只拿他当司机,完成任务就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收拾东西准备撤,老班凑过来提醒我叫上姜谷雨。给姜谷雨打电话,她情绪低落一口回绝,后又发微信要地址,姗姗来迟,还未落座,招手先点了一扎冰啤。

有酒有肉,有人对饮,一个女中豪杰,一个草原莽汉,推杯换盏几番下来,都添了几分醉意。老班对着乐川大倒苦水,学医苦啊,交不到女朋友苦啊,班级工作不好做苦啊……就这么几句来来回回地倒腾。姜谷雨则抱着我连连喊累,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累啊,我爱的人爱别人累啊,前男友的现女友约前女友谈判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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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了近三个小时,酒醺耳热的两个人死活不肯原地解散,各回各家,非拉着我和乐川找个地儿再聊三百回。两个男生勾肩搭背走在前面,我和姜谷雨手挽手跟在后面。乐川回头冲我悲凉一笑,我也回他个无奈笑容。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天与海的距离,是你站在我面前,我却要对另一个人说,我爱你。

姜谷雨掰过我的脸,不厌其烦地问:“王灵均,说,你最爱的人是谁?”

“你。”我张口便道。

“骗人!你以前最爱的人是廖繁木,现在最爱的人是他!”姜谷雨抬手往前一指,控诉般大声道,“别以为我喝醉了眼花,说,你们刚刚是不是在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不仅姜谷雨眼不花,酒喝得更多的老班耳朵也不背,没等我说话,他先回头口齿不清地抢白:“送……送了,埋单的时候老板娘是、是说抹零再要送两听饮料,我说,说不行!不,不抹零,凑整!饮料单算!”

姜谷雨立刻用四个字概括出了我的心声——人傻钱多!她又嚷嚷口渴,老班这个时候还不忘献殷勤,晃晃悠悠要去买水,被乐川硬阻拦下来。一听乐川说他去,老班把自己往道旁草坪里一扔,倒头就睡,鼾声大作。尽管时间不算晚,校园里人来人往也安全,乐川仍反复交代有情况给他打电话,才小跑着去买水。

守着睡得不省人事的老班,我和姜谷雨坐到马路牙子边。她伏在我的肩头,仰望浩渺苍穹似乎入了神。

吃饭时听她满腹牢骚,我早已心生疑惑:“你说现女友约前女友谈判是什么意思?”

“杜尔欧的初恋女友呗,都重归于好了还不放心,非要逼他约所有前女友挨个见面,谈一谈。”姜谷雨踢掉高跟鞋,揉着脚脖子,骂道,“谈个屁啊!没事找事,有病吧,我才不会陪她一起作死。”说完手机响了,她扫一眼便挂掉,漫不经心地说,“忘了告诉你,杜尔欧找我复合。”

我听了有点蒙了:“有点儿乱,你帮我捋一捋。”

“杜尔欧说他女朋友变了,仗着为他忍辱负重复读两年,就认为杜尔欧亏欠她,要求他对她言听计从,予取予求。杜尔欧受不了,觉得自己像在赎罪的犯人。他说要狠下心提分手,问我能不能再给他个机会。分还没分就急着要复合,我脑子被驴踢……”

姜谷雨话到一半,老班诈尸似的猛然弹坐而起,嘴里念念有词:“驴蹄草别名马蹄叶,立金花。性凉味苦,清热利湿,解毒。用于中暑,尿路感染;外用治烧烫伤,毒蛇咬伤。”

说完,他继续躺平呼呼大睡。

姜谷雨看得眼睛发直,酒醒大半,惊恐地问:“你们学中医的都这德行吗,像练功走火入魔一样。”

“也有天赋异禀不用练的奇人,比如易半仙。”话到此处,我连带如实上报中午见过他们,谨慎发问,“你们聊得怎么样?”

姜谷雨给了我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没问他暗恋的人是不是你,反正他承不承认,我都不会改变主意。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我姜谷雨一旦下定决心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你猜结果怎么着?”想说结果易子策试图用佛经教化她放下儿女私情,见姜谷雨咯咯笑了,我又否定掉自己的推测,摇头说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