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扬帆(1 / 2)
罗剑带来的契机
新阳街在一个广场附近, 街道不宽,只有两个车道。街道两侧都有临街商铺,人行道上还有不少摆地摊的。
早上八点钟左右, 罗剑就蹓跶到了这里。这一片离他原来住的大杂院不算远,所以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个棋牌社。
棋牌社分上下两层,楼下有好几桌都有人在打麻将, 人在门外, 都能听到搓麻将时的哗哗声。
“哎, 大兄弟,想玩啊?那怎么不去玩呢?我看你在这儿蹲半天了。”罗爸,也就是罗剑正在树下砖头上坐着, 观察着斜对面棋牌社的情况, 突然听到有人跟他说话。
修鞋摊主注意他有一会儿了,正好眼下没活, 他就好奇地问道。
棋牌社暂时没人出来,罗剑收回视线, 扯唇笑了下:“没什么,就是没事, 闲着发呆。”
修鞋摊主却不信他的解释, 因为罗剑笑得太勉强,摊主就旁敲侧击地说:“我说兄弟, 你媳妇是不是经常到对面打麻将啊?要不你干嘛在这儿盯着不动。”
罗剑:……什么鬼话?他老婆常秋芳连麻将怎么打都不会。
摊主仍在自说自话:“要真有这事儿, 你还是管着点好。总来这儿打麻将的,出事的可不少。你想啊,男男女女的, 经常私下见面,时间长了还有好?上个月有两口子就在路边打起来了……”
看这人越说越不像话, 罗剑很想给他一拳头。他心情正郁闷着,哪能愿意听这人胡说八道。
但他来这儿是有目的的,只好暂时忍住了,跟那摊主说:“不是这么回事,最近厂子效益不好,再干下去工资就快发不出来了。”
“我想着要不要做点什么买卖,所以出来看看,什么店我都看,主要是不知道干什么好。”
“这次过来,就想看看开家棋牌社怎么样?人流量什么的,都瞅一瞅。”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弄错了。”修鞋大爷恍然道。又因为他也是因为厂子效益不好下岗修鞋的,他对罗剑竟有了些共情。
他的态度好了些,他就跟罗剑说:“观察观察也行,现在做买卖可比上班强多了。”
随后他又压低了声音:“但你要是开棋牌社的话,你可不能参照这家。这家不一样,我也就是跟你讲,不敢随便跟别人乱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罗剑连忙点头保证:“不会,肯定不会,大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那摊主却不急了,看了眼罗剑的鞋,问道:“我看你这鞋挺旧了,鞋根都磨薄了,要不要修一修,钉个鞋掌什么的?”
罗爸:这家伙,这样揽活可还行?也不知道他刚才的话是想从他这儿赚钱,还是真话。
但他还是坐到了鞋摊对面的折叠凳上,把脚上的旧皮鞋脱下来,让摊主给他修修。
摊主麻利地说:“好嘞,管保给兄弟你修得好好的,还能穿好几年,修完了再给你擦亮。保证不让您吃亏。”
罗剑心中冷笑,问道:“多少钱啊?”
“不多,不多,就五块钱。”老大爷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掌。
五块?这哪是不贵?
要是平时,罗剑肯定要讲价的,这些钱,他差不多得上一天班才能赚到。
他忍了忍,神色不明地跟摊主说:“那你说说,对面有什么不一样的?”
摊主看了看对面,随后身子往前凑了凑,跟罗剑说:“你这点钱花得肯定值,我真不骗你,骗你我天打五雷轰。”
“你就直说吧,别发誓,那东西有啥用?”
“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小人物,值不上雷神特意光顾。”罗剑不闲不淡地说道。
摊主看出来了,眼前这爷们不是能随便拿捏的,今天他要是不说点干货,这钱还真赚不到。
他就欠身过来,跟罗剑说:“这家真正干的事可不是棋牌社,那就是打掩护的烟雾弹,知道吧?人家有野路子,都在楼上呢。靠的不是那点抽水的钱,那才多点钱啊?人家看不上的。”
“多的我不能说,兄弟你自己品吧。反正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这样?那我还真干不了。”罗剑愕然地看着斜对面的棋牌社。
“是吧?我真不骗你。你别以为我就为了赚你这点钱,说实在的,这个消息可不是这点钱能买下来的。”
“我为啥要告诉你呢?就因为我也是因为厂子里效益不好,开不出资,才被迫出来讨生活的,咱哥俩也算同命相怜。要不是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孩子,老婆身体又不好,我指定不收你这钱。”
“说这事我可是要冒风险的。”
摊主表情很诚恳,看上去是真的为罗剑考虑。罗剑没说什么,找出五块钱给了摊主,又拿出烟,慢慢抽了起来。
他来这边,主要是想看看,车间主任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他无意中听厂子里有人说,他们看到主任来棋牌社,可能是经常来打麻将。
这家棋牌社罗剑以前路过时看到过,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他还知道,车间主任打麻将水平很烂,是有名的点炮王。之所以清楚这一点,是因为张主任以前跟他是师兄弟,俩人前后脚进厂,是一个师傅带起来的。
他们之前关系不是特别亲近,但一直不错,彼此相安无事。罗剑家里有事找主任请个假都很方便,车间里机器有什么麻烦,主任一找罗剑,罗剑也会尽量解决。
所以罗剑不理解,上次警察来厂里调查他什么时候回厂时,张主任为什么要说谎?
张主任明明知道他回厂比计划的推迟几天,这事他打电话跟主任报备过,主任也是同意的了。但警察来时,主任却说他并不知道罗剑会晚归,他也没接到这个电话。
这件事罗剑始终想不通,主任这么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势必会恶化,这对主任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想弄明白这一点,但他不懂警察都是怎么查案子的,于是他找了个笨方法,最近他一有时间,就会到张主任可能出现的地方蹲守。
到现在他已经跟了好几天了,现在才从这修鞋摊主这儿找到了一些线索。
虽然这个线索与张主任撒谎陷害他这件事不一定有关系,但他现在对任何异常的地方都不会放过。
他默默地吸着烟,双肘撑在膝盖上,看着马路对面的双层楼房。因为暂时无人进出,他也想到了刚才他对摊主说的话。
他说的并不全是糊弄摊主的话,能编得这么圆,也是因为,厂里工作的事,他这一段真的在考虑。
最近一年多,机械厂的效益确实不如以往,工资暂时还能足额发放。但他听到有人在悄悄议论,再过阵子,工资可能要延迟发放,不仅推迟,甚至还发不全,可能只发原工资的三分之二甚至一半。
如果你受不了,那大可以提出辞职走人,工厂还省了劝退的麻烦呢。
与此相对照的是,厂子后勤部门那些领导的亲戚们仍然过着安逸的日子,光拿钱不干活,还不时对干活的工人和技工们指手划脚的。更有甚者,还有吃空饷的。
原来的老厂长早就退了,这些年厂长换了好几茬,现在的厂长不管事,被人杀死的邝副厂长则劣迹斑斑,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使得罗剑对厂里的不满越积越深。
只是他半生都在机械厂度过,他的几个孩子也都是在工厂幼儿园长大的,他对这家工厂有强烈的归属感,也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
不满归不满,之前他也没有过离开机械厂的打算。
邝副厂长死后,他被陷害的事一出,他也就寒心了。
他爱厂,爱这个承载了他最好年华的地方。但厂子是由人构成的,厂子还在,人却变了。现在的机械厂已经不是以前让他愿意为之夜以继日奋斗的工厂了。就算他对这个工厂的爱再深,也没有了寄托的地方。
他文化水平不高,会写字,诗词是不懂的,自然也不知道有“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句子。这句诗,跟他现在的心境倒是很像。
想到这些,罗剑慢慢吐出一口气,伸手在眼前一抹,指腹间有些潮。
他暗骂了自己一句,不就是不打算在厂里继续干下去了吗?哭什么哭啊?没出息的东西。
罗剑是早上八点半到的,待到十点多还没走。他并没有注意到,街边有个摆摊的贩子,也观察他好长时间了。
罗剑在修鞋时,有个顾客走到那小贩面前,挑挑捡捡地看着他摊子上的各种日用品。这个摊子货物很杂,从指甲刀到痒痒挠,从棉签到鞋垫,家里常用的小物件这摊子都卖,可谓应有尽有。
“注意到修鞋摊旁边那人没有?”这顾客挑了几样东西,问的却不是价格。他说话时往罗剑那边看了一眼,小贩秒懂。
“早就注意到了,这人在那儿待半天了,早八点来钟就到了。啥也没干,就盯着那个棋牌社。”
“你说他是什么来路呢?他跟咱们肯定不是同行,咱们的人,也没他这么菜的盯人水平。”
“不会是咱们的人,但他也不像是棋牌社那帮人的同伙,我也有点摸不清。但我估摸他再这么盯下去,对面的人会察觉。”
“那他跟关大师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小贩猜道。
他们是玉山区刑警大队的人,来这儿侦察,也是邢队交待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