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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2 / 2)

二夫人笑吟吟地领宋夫人到了嘉芙面前,背过身,便皱起眉,凑过来耳语:“阿芙,这妇人方才一直缠我,要我带她到你跟前说话,我实在是怕了她,只好领来,你随便应付两句,打发走就是了。”

嘉芙备嫁之时,宋夫人就曾厚颜携礼登门,除了带回从前自家送的那些珍物,另又加送了许多东西。孟氏岂会要她的好处?一送走人,立刻就叫人将多出来的东西挑了回去。

想起母亲从前委曲求全,为了自己在她面前受过的那些气,看不见人也就罢了,现在见她竟还厚颜无耻要来说话,如何会有好脸色,压下心中厌恶,笑了笑:“干妈一向可好?”

宋夫人慌忙摆手,陪笑道:“怎敢当得起大奶奶如此称呼?我算是哪门子的干妈。大奶奶叫我一声太太,我便拜佛了!我听说太太如今还在京中?有些想念,心里一直想着再去拜会太太的,就是知道她忙,怕贸然登门打扰到她,不知这几日可方便?”言语间满是谄媚,哪里还有从前半分飞扬跋扈的神色?

自己被皇帝赐婚给裴右安的消息传到泉州后,哥哥甄耀庭就上路往京城来了,等见过面,就接母亲孟氏一道回泉州,算着日子,过两日应也快到了。

嘉芙不会刻意当众羞辱这势利妇人以泄愤,但也不会让她打蛇随棍上地纠缠上来,道:“我母亲确实有些忙,这些日访客不断,没片刻歇息的功夫,人也极乏,夫人若无要事,我代我母亲心领好意便可。”

宋夫人讪讪点头:“是,是,姨太太既乏了,那就好好休息……”

嘉芙淡淡一笑,转过脸,不再和她说话。

一个宫中太监忽然飞快入内,报说太子妃到了,全寿堂里的人立刻停了手头的事,照着次位排序,随了章夫人,迎了出去。

嘉芙随众人来到二门停下,见大门外全副仪仗,太监宫女捧巾打扇,一个小太监弯腰上前,打开宫轿轿帘,章凤桐从轿子里下来,章夫人带了全家女眷,将她迎入,排场极是浩大。

嘉芙和其余人分立甬道两侧,看着章凤桐被人簇拥着,笑容满面地朝里而来。她一身宫装,雍容华贵,灯光将她整个人照的灿烂炳焕,大魏未来皇后的风范,一展无遗,待走的近了,那些二品之下的夫人领着跟随的姑娘小姐,朝她纷纷下拜。

嘉芙份位,排在前列,见太子妃免行跪礼。看着她从自己面前经过,章凤桐转头,仿似无意看到了嘉芙,面上露出笑容,停下脚步,折了过来,到了嘉芙面前。

嘉芙向她行常礼,她让免礼,顺道又让那些跪在道旁的也一并起来,对众人笑道:“我与裴夫人从前就是旧交,惜乎各自忙碌,不得深交,一直引以为憾,今夜值此良机,当与裴夫人畅谈为快。”说完执了嘉芙的手,要她和自己一并入内,又对章夫人笑道:“母亲,记得等下将裴夫人的位置安排在我近旁。”

众人见太子妃也青眼有加,投向嘉芙的目光,愈发艳羡。

嘉芙以份位不够辞谢,章凤桐却诚挚再邀,嘉芙心知推脱不了了,便微笑道谢。

入了寿堂宴厅,安排座次,嘉芙果然被排在了章凤桐的那一桌,是为上上贵座。同坐之人,不是超品秩的诰命,便是年长德高之人。嘉芙因年纪最小,为下首位,恰和章凤桐相对而坐。

寿筵即开,众人动筷。

这种场合,本就不是饱腹之所,嘉芙出来前已经吃过,并不饿,此刻便谨小慎微,执筷跟着旁坐的秦国公夫人,只往上到自己面前那几盘菜馔里,略微夹了两筷而已。

章凤桐笑道:“我母亲今日寿诞,蒙诸位长辈尊亲来家□□贺,十分感激。我虽名为太子妃,实则年纪轻,论辈分,更不敢在长辈尊亲面前托大,我先向大伙儿同敬一杯。”

她说完,一个宫人手中端了一只酒壶,上来为同桌之客倒酒。先是太子妃面前的酒盏,再依次轮转。

同桌夫人们纷纷谦让。

嘉芙视线扫过宫人手中那只酒壶,本是无意,看了一眼,心中却微微一动。

这酒壶腹圆嘴尖,和寻常酒壶,形状看起来并无区别,但底色却是皇家独用的明黄,壶肚上烧绘了龙凤祥云图纹,龙凤栩栩如生,极其精美,一看就知,应是宫中御物。

嘉芙总觉这把酒壶有些面熟,仿佛从前在哪里见过似的,一时却想不起来,努力搜索回忆,那宫人依次倒酒,渐渐快要转到嘉芙面前之时,她终于想了起来。

前世萧胤棠当上皇帝后的次年,封了一个梁姓的妃子。梁家那时隐有崛起之态,和章家处处针锋相对,那个梁贵妃又是以德才出名,入宫后,没半年,就成了地位仅次于章凤桐的贵妃。但是就在那年中秋,章凤桐大宴后宫和群臣诰命夫人的宫宴之上,那个梁妃竟喝醉了酒,不但言语失态,还发狂谩骂皇后,又胡乱脱衣,丑态百出,当时搅乱宫宴,消息传出宫外,梁家颜面尽失,萧胤棠也对她厌恶至极。梁妃却不断喊冤,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当时喝了酒后,就神志不清。萧胤棠也是个精明的人,细想不对,命人彻查,最后查了出来,竟是一个姓朱的妃子妒恨梁贵妃,在宫宴上,买通宫人,用了一把由能工巧匠打造而成的酒壶,名鸳鸯乾坤壶,酒壶外表看起来和寻常酒壶无二,但内中却暗藏机关,一分为二,可灌入不同酒水,揿动壶把上的一个暗钮,出来的就是这部分酒水,旁人绝无知觉。当时梁贵妃就是误喝了被下过药的酒,这才当众出了大丑。

萧胤棠得知真相后,下令拷问朱妃,只是她已提前畏罪自尽。那把酒壶,后来就被萧胤棠拿来给了嘉芙玩儿,供她解闷。

嘉芙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请帖上指明请她务必同来赴宴,为什么章凤桐要她同坐一桌。

嘉芙面上若无其事,带着该有的笑容,看着那个宫人给身畔的秦国公夫人倒完了酒,提壶到了自己身畔,与方才无二,将壶嘴伸向她面前的那只酒盏。

她看的清清楚楚,宫人的拇指,就在倒酒的那一刻,改揿了手把上方的一个小小按钮。动作极其细微,倘若不是她刻意留意,绝对难以察觉。

金黄色的酒液稳稳地被倒入她的酒盏。至此,全桌人都已满酒,宫人将酒壶轻轻放到了章凤桐的面前,随即离开。

嘉芙压下心中剧烈波动,慢慢抬起双眼,见章凤桐起身,端起酒杯,双眸含笑,扫了一眼全桌,视线最后落到了自己的面上,道:“此一杯,先敬我大魏风调雨顺,万岁万寿无疆,请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