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为了将来少疼一些(2 / 2)
“疯女人!”沈公子喘着粗气,毫无斯文地骂道。
书中对萧慎幼年时期遭受的虐待并未详细描绘,书上只简单带过的几行字,如今亲眼目睹了,沈青琢才知道,他母妃发起疯来,是真真切切要掐死自己的儿子,一点儿不带虚的。
他歇了两口气,撑起身子站起来,抬手拍了拍羔裘上粘的灰,仍感到一阵心有余悸。
万一今晚他没来冷宫,那团子岂不是要被他亲妈给活活掐死?
“咳、咳咳……”萧慎头晕目眩地躺在地上,脸上的赤红尚未褪去,单手捂着脖子直咳嗽,像是破风箱里露出来的风,上气不接下气。
沈青琢先谨慎地回头检查,发现赵贵妃已经晕了过去,这才将心彻底放了下去。
原主这副身子委实太弱了些,若是疯贵妃再起来跟他拼命,他还未必有把握能赢。
总不能直接下狠手,把人给弄死吧?
沈青琢走到团子面前,等他缓过气来,俯身伸出一只手,“还好吧?我拉你起来。”
月色如银,自身后倾泻而入,将满头青丝晕出朦胧又温暖的光。
萧慎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恍惚中抬眸,仿佛瞧见天上皎月下了凡。
他曾无数次在心里问过,这世上真有神仙吗?如果有,为何不来救他?
他等了一年又一年,才终于明白,这世上没有神能救他。
“咳……”萧慎吃力地撑起上半身,好似被迷了心窍一般,缓缓将自己的手放进那温凉的掌心。
沈青琢握紧那只小手,略一思索,干脆将团子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往偏殿的方向走。
再次来了个公主抱,他又切身体会到团子有多么轻飘飘,一小团可怜兮兮地窝在他怀里,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差点被亲妈掐死,估计整个人都吓傻了。
走至床榻前,沈青琢动作小心地将团子放回床上,掐腰站在榻边,累得呼吸声都重了些。
“母妃她……”萧慎坐在床上,用极低的嗓音喃喃说了一句什么。
沈青琢没听清,以为团子在担心他的母妃,轻叹了一口气:“知道了,我这就将你母妃搬回床上去。”
团子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这大冬天的,在地上躺一夜,明早起来估计人就没了。
于是,沈公子回到正殿,任劳任怨地将赵贵妃搬移至床榻上,又借着朦胧的月色,暗中打量昏睡中的女人。
冷宫中数十年难捱的日子,已经将她彻底摧毁了,干枯毛燥的长头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无论如何也瞧不出当年的倾城风华。
关于赵大将军谋反一案,原书中并没有详细描写这一段过去,但赵贵妃一夜之间父兄遇害,满门抄斩,自己也被打入冷宫,腹中尚有未出生的孩子,这换到谁身上,不疯呢?
不过,疯到六亲不认,要杀自己的亲儿子,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青琢长叹了一口气,替她盖好被子,确认呼吸尚存,这才转身离开。
再次回到偏殿,萧慎依旧坐在床上发呆,桌上倒是点燃了半截蜡烛,颤颤巍巍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
沈青琢走过去,将捡回来的手炉塞进他怀里,又解下身上的羔裘,裹住瘦小的身躯。
“我不要。”萧慎倏然回过神来,别扭地挣扎了一下。
“倘若你还想读书习字,便想办法尽快好起来。”沈青琢语气冷淡地警告道,动作强硬,不容拒绝。
闻言,萧慎猛地抬起小脸,诧异又不可置信道:“你愿意教我读书了?”
“不教你读书习字,怎么做你的先生?”沈青琢轻笑一声,“但丑话说在前头,想要学真本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萧慎重新垂下脑袋,心道果然没那么简单,这人一定还是会想办法折磨自己。
但是,若真能以此换来读书习字的机会,那他愿意被罚,反正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怎么,怕了?”沈青琢往后小退两步,语气不冷不淡,“怕我,还是怕吃苦?”
“我——”萧慎想说什么,又将话吞了回去,最后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小狼崽子正死死盯着他,漆黑的双眸里燃着两簇明亮的火光。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沈青琢却一下子就听懂了,淡淡笑道:“我若是说,昨夜我做了一场噩梦,梦见多年后的某一天,我被你千刀万剐了,你信还是不信?”
萧慎瞬间瞳孔骤缩,腰身弓起,放在床板上的拳头不自觉捏了起来。
是一个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三千刀啊,一刀一刀慢慢地割,疼死了。”沈青琢像是没发觉他的异常,嗓音轻柔,语气似真似假,“所以呢,为了将来少疼一些,先生决定现在对你好一点。”
萧慎面露狐疑之色,显然还是不信他的鬼话。
沈青琢也不指望他轻易改观,从宽袖中摸出好几个瓶瓶罐罐,放到桌子上,“这些是从太医院拿的药,用法和用量我都写了下来,贴在瓶身上。”
身体被温暖的羔裘包裹着,萧慎感觉自己像是埋在了一朵柔软蓬松的云里,鼻尖又嗅到了一股馥郁寒梅的香气。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戒备和困惑,眼神却不由自主跟着那只修长好看的手移动。
“别这么看着我。”沈青琢随手挑了挑烛芯,轻笑道,“就当先生良心未泯,日行一善?”
萧慎不自觉吸了吸小鼻子,依旧保持沉默。
“咳咳……”沈青琢侧过脸,拳头抵着上唇咳嗽两声,“行了,今夜够折腾了,殿下吃了药就早点睡吧,快些养好身体。”
说罢,他便转身打算回霁月阁。
这天寒地冻的,羔裘也脱给了团子,他冷得撑不住了。
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身后传来小少年低哑的嗓音。
“什么时候开始?”
沈青琢背对团子,好看的唇畔勾出一抹笑意,“殿下想什么时候开始,那便什么时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