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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73】(2 / 2)

话落,怀中传来一声?半梦半醒般的问:“你是谁?”

昏暗帐子里看?不清她的脸,但听语气分明?还是迷糊的。

裴琏低头道:“孤是你的夫君。”

怀中之?人思考片刻,而后摇头,带着哭腔道,“不要夫君,要阿娘。”

裴琏:“……”

人都病糊涂了,还不忘不要他?

罢了,何必与个生病的糊涂蛋计较。

他重新?阖眼,这?大半夜都在照顾她,实在也有些累了。

奈何他想?睡,怀中之?人过了一会儿又?低低梦呓着:“阿娘……”

裴琏额心隐隐涨痛,胸膛上下起伏了两阵,终是认命一般。

抬手将她的脑袋摁入怀中,他缓了嗓音,叹道:“婳婳乖,不哭了,孤……”

“阿娘在呢。”

-

明?婳再次醒来时,已是翌日?午后。

江波悠悠,春光正好。

她睁着疲惫的双眼盯着青色床帐,脑子还有些乱。

昨晚她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一会儿梦到被水鬼抓,一会儿又?梦到那臭狐狸救了她,还带她千里迢迢回北庭,见到了阿娘和爹爹。

怪不得一觉醒来,身上这?么累,梦里这?么忙能不累吗。

不过很快,她就从?春兰口中得知,她不是做梦梦累了,还是半夜起了高烧,病了一场。

“那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倚着床柱,满脸惊愕。

春兰道:“大夫说您是惊吓过度魇着了,三魂七魄跑了一魂一魄,魂魄都不齐了,哪还有知觉呢。”

后半句并非戴太医的话,而是熬药时,那药童与她说的。

“好在您吉人自有天?相,昨夜喝过一副药,发了一场汗,高热可算是退了。”

春兰满脸欣喜,又?道:“灶上一直温着鸡汤呢,吴娘子一早现杀现买的老母鸡,加了黄芪和人参须,最是补身益气,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

明?婳也没拦着,等春兰出?门,她在床边坐起,又?抬起胳膊嗅了嗅。

怎么一身药酒味?

衣裳也换过了,睡前明?明?穿着件鹅黄色绣牡丹纹兜衣,现下换了件杏子红的。

明?婳想?了想?,大抵是昨夜发了汗,春兰给她换了。

只?是想?到昨夜那个可怖的水鬼梦,还有河里飘着的那一只?泡胀了的人手,她仍是心有余悸。

待到洗漱过后,春兰端来那鲜香四溢的鸡汤,明?婳明?明?饿得不轻,却还是提不起胃口。

在春兰的劝说下,好歹吃了半碗,她摆摆手:“真不能吃了,再吃我要吐了。”

春兰也不敢勉强,只?道:“夫人缓缓,奴婢去给您端安神药,大夫说这?个汤药早晚都要喝的。”

明?婳应了声?好,又?朝她感激笑了笑:“昨夜辛苦你了。”

春兰一怔,话到嘴边,想?到郎君离去时的嘱咐,她只?讪讪应道:“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伺候您是奴婢的本分。”

说罢,生怕漏了陷,忙不迭出?门端药去了。

明?婳也没多想?,毕竟她现下更在意的是河里飘着的那只?手。

天?知道昨夜看?到那只?手,她当真是毛骨悚然、后脊发凉,说是一魂一魄吓飞了也的确不算夸张。

裴琏第?一时间?捂住了她的眼,又?嘱咐了暗卫两句,便带着浑浑噩噩的她上了马车。

路上他好似与她说了什么话,只?她那时双眼发直,还没缓过劲儿来,愣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再后来回了船,她照往常那般洗漱睡觉,不料才入睡就发了梦,好似有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伸出?,要拽她下水……

河里飘着的那只?人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恐惧,却也知道不弄清楚,这?件事只?会一直在心里挥之?不去。

是以喝过安神药后,稍作梳妆,明?婳便前往主屋。

到达门前,暗卫与她道:“主子还在歇息。”

明?婳错愕,毕竟裴琏这?人一向严以律己,每日?作息十分规律,今日?竟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

就在她踌躇着晚些再来,屋内传来男人低哑的嗓音:“进来。”

明?婳一怔,看?向暗卫。

暗卫利落往旁退去,让出?道来:“夫人请。”

屋内的窗户还阖着,一片昏暗,暮春三月的温凉空气里残留着一丝山居六调香的幽幽冷意。

明?婳缓步走到屏风旁:“殿下?”

屏风后的男声?道:“过来说。”

明?婳抿了抿唇,绕过屏风入内,一眼便看?到床边一袭牙白亵衣的年轻男人。

他才将醒来,乌发微乱地垂在身后,不疾不徐抬眼看?来时,俊美眉眼间?还透着几分慵懒。

活像是一只?吃饱喝足、懒怠打盹的精壮雄狮。

“我没想?到你还没起。”

明?婳讪讪道:“不然你先洗漱吧,我晚些再来。”

她转身要走,却再次被男人叫住:“不急。”

他从?床边起身,走到窗户旁打开。

霎时间?,明?媚的阳光照亮一方昏暗内室,明?婳心里微松口气,不过下一刻,男人便走到她面前。

那双黑黢黢的凤眸盯着她的脸,审视的目光从?眉眼沉沉扫到脸颊,仿佛雄狮逡巡他的领地般。

明?婳被盯得浑不自在,脚步也下意识往后退。

裴琏见状,也挪开了视线,刚醒的嗓音有些沙哑:“今日?感觉如何?”

一艘船统共就这?么大,想?来昨夜起高热,又?是请太医又?是熬药,那动静定?然也惊动了他。

“多谢殿下关怀,好些了。”

“那便好。”

裴琏颔首,又?看?她:“先坐吧,你想?知道的,待会儿与你说。”

明?婳一时怔仲,难道他会读心术不成,她都没开口,他便猜到来意?

不过他这?般说了,她也不再忸怩,自顾自走到榻边坐下。

裴琏也没管她,去了隔壁净房洗漱。

再次回来,一袭玄色绣麒麟纹的长袍,腰系丝绦,乌发梳成发髻,以玉簪固定?,又?成了那个一贯端方持重、清冷老成的太子殿下。

明?婳看?他一眼,心底忍不住咕哝,他到底有多少件玄色袍服,总穿玄色都穿不腻歪么。

腹诽间?,裴琏在她面前坐下,另有下人端来膳食。

他看?向她:“吃了么?”

明?婳道:“喝过半碗鸡汤,没什么胃口……”

至于为什么没胃口,她也没说,免得说出?来也影响了他的胃口。

殊不知杀人斩首,于皇室中人,尤其?是裴琏这?位未来皇帝而言,不过饮水吃饭般的寻常事。

第?一次见到死人,也许还会应激恶心。

见得多了,也就那样。

只?这?些事,裴琏也不与明?婳提,他慢条斯理用着饭,还忽悠着明?婳又?喝了半碗小米粥。

一顿饭用完,便有暗卫入内:“已经查明?那具尸体来历,德州州府也已捕获嫌犯。”

“死者乃是德州府互市监丞,正八品官张忠。”

“当前捕获嫌犯三名,张忠之?妻白氏,妾柳氏,丫鬟翠娟。”

“三名女犯,杀夫弑主?”

裴琏凤眸眯起:“还分尸?”

暗卫躬身:“目前来看?是这?般,具体情况,还得官府深入调查方知。”

案件审理需要时日?,德州府衙能用一日?功夫便验明?死者身份,并逮捕嫌犯,除了有暗卫暗中协助,也是昨夜事情闹得太大,既惊动百姓,又?扰了佛门清静,为了尽快平息恐慌,府衙也加派人手,彻夜探查。

至于案件的具体情况,裴琏也没那个闲工夫,为了一桩地方上的案件,耗费时日?只?为等个结果。

查案自有当地官府、捕快与仵作,诸人各在其?位,各司其?职,尚且轮不到他这?位太子操心。

考虑到明?婳的心结在此,他留了个暗卫在德州,一旦水落石出?,即刻快马加鞭来禀。

船靠德州多停了一日?,确定?明?婳情况好转,再无魇着的症状,裴琏便下令继续前行。

只?明?婳虽没再魇着,夜里仍睡不安稳,常常惊梦、盗汗。

不过六七日?,人便消瘦了一圈。

冬日?里在幽都县养出?的圆润脸蛋,肉眼可见的尖了,显得一双杏眸愈发浑圆明?亮。

裴琏见状,眉头日?渐紧锁,叫来戴太医:“想?办法给她调理一二。”

再这?样瘦下去,到了长安一阵风都能把她刮跑。

且父皇母后瞧见她那般清瘦,又?听她说要和离,定?然更觉得他在外虐待了她。

戴太医道:“夫人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裴琏一个冷眼压去:“若德州那桩案子迟迟未查明?,就让她一直这?样吃不好睡不好,活活瘦成皮包骨?”

戴太医一听这?话,霎时头大如斗,这?么大一口锅,他可背不起!

忽然间?,福至心灵,他看?向榻边的年轻郎君:“夫人魇着的那夜,殿下是如何哄得夫人入睡?或可再试试?”

裴琏:“……”

想?到那夜妻子窝在他怀里,喊了他很多声?娘。

两只?手还在他胸膛摸来摸去,咕哝着“阿娘你身上怎么这?样硬”,裴琏额心就突突直跳。

她倒是睡踏实了,他整整一夜都未曾阖眼。

就在屋内一片沉默时,那留在德州的暗卫带着消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