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吃鱼 如题(2 / 2)
程栩没有应她,只面无表情盯着尚在奋笔疾书的顾显。
小萝卜头被他望得毛骨悚然,身子摇摇欲坠,终是不敢逗留战场,将笔一扔朝里屋跑去——尿遁。
程栩这厢方朝着皇后施礼,“侄儿见外头乌云密布,担心恐有雷雨,因此特来接娘子回家,还望姑母允准。”
这孩子,一到外人跟前就这样拘谨了。程皇后无奈摆手,“去吧,去吧,本宫可不当煞风景的恶人。”
程栩再度施了一礼,方才牵着阮林春的手出门。
阮林春怯怯地看他,“方才你都听到了?”
程栩酷酷点头。
阮林春急忙分辩,“我那是闹着玩的,可别当真。”
虽然知道这人一向小心眼,但,也不至于跟个十岁大的孩子较劲吧?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程栩瞥她一眼,“我没当真,可他呢,难道也是无心之言?”
阮林春:……你这就是当真了嘛!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程栩见她张口结舌,愈发怒从中来,“阿显分明很喜欢你,你呢,也喜欢他是不是?”
阮林春:……妥妥的强盗逻辑!这种喜欢跟那种喜欢怎么能一样?她又没有恋/童癖,顾显对她也不过像对姐姐,纯粹的信任与依赖,少年人哪懂得什么情仇爱恨?
可跟程栩讲道理显然是讲不通的,阮林春甚至怀疑,哪天有条狗多看了自己两眼,他都要将那狗的眼珠子挖出来——没准还真做得出。
阮林春只好道:“那我以后少跟他见面行了吧?”
程栩这才满意颔首,“很好,你每天只要看我就够了。”
阮林春:……就算程栩生得再好,这种话说出来也是妥妥的自恋狂无疑。再怎么秀色可餐,脸毕竟不能当饭吃,成天对着他,阮林春光想想都觉得浑身无力。
好在顾显的字已练得差不多了,日后她到铺子里,程栩总不至于这般疑神疑鬼——少的不放心,老的总该放心吧,铺子里都是些人到中年的老管事,想谈情说爱都有心无力呢。
两人步入中庭,果然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且雨势有逐渐加大的迹象。
阮林春暗道一声糟糕,正想着到哪里躲躲,就见程栩从身后取出一把宽大的油纸伞来,撑开刚好能容两人并肩。
原来他当真是来接她的。
阮林春为自己的不信任表示道歉,“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专程来监视我呢。”
“我是啊。”程栩说道,“这把伞不过顺便罢了,反正晴雨都能用。”
阮林春:……
忽然明白程栩为何生得这样白了,他才是妥妥的女神做派,哪像自己,毫无自觉的糙汉子。
真是自愧弗如啊。
穿过御花园,阮林春下意识望了眼月贵妃的宫殿,不期然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阮林絮直挺挺地跪在雨中,任凭衣衫被雨滴打得透湿,上回落水似乎还留下些后遗症,才淋了一小会儿,嘴唇便发白起来,肩膀也不住颤抖,可知此刻她正忍受着何等煎熬。
月贵妃虽然不管她死活,可惜还有一个人不像她那般铁石心肠,刚下学的顾誉大步过来,瞥见这一幕,脸色骤变,上前将披风搭在阮林絮肩上,又扶她起身。
哪怕隔着好几丈距离,阮林春也能听到里头的争执。顾誉指责母亲不该这样苛刻,刁难一个无力反抗的弱女子;月贵妃则是恨得咬牙切齿,她不过是不同意那桩婚事,这贱婢自己要跪在门前赎罪,与她什么相干?
至于处在风暴焦点的阮林絮,当然是恰逢其时地晕了过去。顾誉匆匆抱着她进殿,又一叠声地叫太医来,月贵妃只能一旁干看着——这贱婢,看来是赖定她们家了。
阮林春看完这场好戏,扭头向夫君道:“我就说吧,她一定能成功的。”
命运的轨迹不容更改,这对天造地设的有情人,又岂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波折就错失良缘,阮林春对此并不意外,也没什么好失望的——他俩凑一对正好,省得祸害别处好人家儿女。
程栩轻轻颔首,“是,我输了,你想怎么处置?”
阮林春歪着头思忖片刻,“那就罚你亲自下厨,为我做一顿早膳吧。”
程栩:……就这?就这?他还期待会有更刺激的呢。
阮林春不明白,这人为何一脸震惊,做顿饭有那么难么?呃,这么想想,貌似还从没见程栩弄过吃食,大约君子远庖厨,自小也没人逼他学这个。
难道是她太过分了?
*
阮林絮被大皇子抱进了寝宫,消息不胫而走。虽然只停留了一小会儿,可已经砸实了两人的关系,也砸碎了那些倾慕已久的姑娘们的芳心——还以为阮三小姐出事之后,大殿下会不要她呢,谁知却是这样的情深不移。
这也让她们更爱他了。
阮林絮脸色苍白躺在房中,耳里听画墨为她转述外头的动静,心中的滋味却着实复杂:月贵妃终于松了口,不枉她白淋了那场雨,但,就算见证了顾誉对她的心意,他却只肯以侍妾的位分迎她入府——连个纳入宗室玉牒的侧妃都当不得!
阮林絮好恨,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来顾誉的心,又挑唆她们母子失和,断不能在这关口出岔子。侍妾就侍妾吧,等她生下皇孙,侧妃还不是板上钉钉,若能保持宠爱不衰,等顾誉登上那张龙椅,她至少也是个贵妃,再斗垮那些敢与她争宠的女人,皇后之位同样为囊中之物——胜负未分之前,她绝不认命。
幸好,这回并非一无所获。阮林絮缓缓摩挲手掌中洁白瓶耳,心底总算有了些充实之感:淋雨后,她发了两天高烧,人一直昏昏沉沉,等醒来就发现这玉瓶不但焕然如新,甚至还能重新倒出灵泉水来。
可见天道并非完全不公,终于还是让她迎来逆风翻盘的机会。
没了两间铺子又如何,当不上正妻又如何,别人从她这里抢走的,总有一天她会原原本本夺回来,她说到做到。
阮林絮定一定神,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给阮林春下达喜帖,于是让画墨取来纸笔,亲自书信一封,邀请阮林春来喝杯水酒。
虽说纳侍妾用不着大摆宴席,自家姊妹聚一聚当然是无妨的——正好扬眉吐气,挫一挫这位二姐的威风,省得她成天得意非凡,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阮林春回应她的同样是一封书信,尽管词藻华美,通篇却只有一个意思:她病了,来不了。
当然,她也预祝阮林絮新婚美满,最好能早日生个大胖小子稳固地位:一个女子连名声都毁了,再没个孩子傍身,日子该多苦啊!
这些看似关切的词句,在阮林絮眼中却句句都是讥讽,她气得当场将信撕成粉碎,又重新提笔,打算给崔氏发帖子——白锦儿如今的处境不适合抛头露面,有嫡母送嫁当然是最好的,就算是和离过的,好歹身家清白,镇得住场面。
她不信崔氏会不念旧情。
然而,崔氏的回话和阮林春如出一辙,只是冷淡的祝她出嫁愉快,做客就不必了——非但如此,还把阮志胤给拘住了,说是最近铺子里生意繁忙,他舅舅一个人分不开身。
这些被她视若至亲的人,如今却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阮林絮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怎么得罪他们了,就因为她不是崔氏的亲生女儿?那并非她能决定,她也想生在好人家,可是天意如此,能有什么办法?
阮林絮到底还是一乘小轿抬进了重华宫,还是从角门进去,既没放鞭炮锣鼓,也没请客摆酒,大抵阮行止也嫌这门亲事丢人,宁可含糊过去,省得让朝中同僚笑话。
至于贺礼,阮林春还是送了的,正是她回京之前白锦儿给的那几只钗。她如今身家富足,不想与从前再有任何瓜葛,既是阮林絮她娘所留之物,便仍旧归于原主吧,也让她有个念想。
可惜阮林絮并不识得那几根素银簪子,自然体会不出阮林春的深意,只觉得这人小气得要命,送首饰都送些黯淡无光的,瞧着无比晦气。
转手她就赏给了重华宫的仆从。
*
这日清晨,程栩起了个大早,乒乒乓乓在厨房忙活起来。
李管事听到动静,打着呵欠过来瞧瞧,就见自家小少爷揎拳掳袖,模样比上战场杀敌还骁勇十倍——虽然他要对付的目标不过是桶里的一条鱼。
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自个儿还在梦游?
李管事忙往大腿上掐了两把,很痛,看来不是做梦,那么是世子爷不正常。
李管事眨巴了两下眼,蝎蝎螫螫上前,“少爷,您想吃鱼,何必亲自动手,吩咐一声便好……”
程栩费了老大的劲才将那滑溜溜的鱼头固定在案上,简直分不出心说话,“不是我,是娘子要吃。”
李管事一个激灵,脑中乱糟糟的,少夫人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吃鱼来,难不成是有了?听说鱼汤有下奶的功效……
不对不对,孩子的影都没看到呢,哪就这么快催奶。
应该是某种暗示吧,譬如鱼水之欢……李管事实在看不下去了,鼓起勇气道:“少爷,您是不是傻?这都听不懂吗?”
程栩:……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