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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唐仓镇(1 / 2)

今日天色有些阴沉,散关外的深谷幽涧笼上了一层雾气,反倒更添神秘之感。

山上松涛阵阵,溪流潺潺。更有那百转危径,隐没在绵延数里的竹海之中。

这地方,适合品茗、论道,修个避暑山庄,颐养天年。

可惜,从兵家的角度来看,这里也是一处险要必争之地。无论你开凿什么山路,修什么栈道,都绕不开大散关。

这里注定了铁马秋风,而不是明月清泉。

大散关西南数十里外的黄花川畔,千余名军士正在休整。

李唐宾穿着戎服,立在一棵松树下,神色冷毅。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军里的那个十将符存审很不顺眼。明明是新来的,也没得罪过自己,按理说不应该啊。

定难军系统内,唯一让李唐宾有些忌恨的,大概就是新泉军都虞候范河了。或许范河自己都忘了,但李唐宾依然记得,当初在富平时,他大嘴巴直说自己“稀松无比”,不能打,让他脸红得像猴屁股一样,引以为耻。

符存审乃李罕之部下,按说与自己无冤无仇,这股情绪来得实在没道理。可能是因为他一来就当了十将,并且深得大帅重视吧。

黄花川在黄牛岭之南,附近曾经有个黄花县,已废。但县废了,不代表人没了,事实上这里还是有个不小的村落的。

据村子里的人讲,他们其实都是凤州人,黄牛岭以及岭上的黄牛寨,都在凤州理所梁泉县(今陕西凤县)境内。只不过凤翔镇强势,山南西道势弱,大散关镇将杨晟为了取得一个外围据点,便将黄牛岭给强行霸占了,已经数年之久。

李唐宾自然要感谢杨晟的跋扈了。黄牛岭地势险要,黄牛寨也修得挺坚固,若强攻,死伤可能会很大。

与黄牛岭相比,唐仓镇就要好打多了,因为其不在山上,而是当道设栅,即唐仓栅,有唐仓廪。但唐仓廪内应该没什么粮草,除非这里被大镇、强镇占领,比如统一的蜀地或关中,在唐仓镇屯兵,唐仓廪内才可能填满军需物资。

唐仓镇东北就是黄花川谷地,即天柱军屯兵的地方,地势相对开阔,可以容纳两军数千人交战,但唐仓镇的凤州兵很显然不会出来了。

没办法,有些时候就是要强攻。作为斩斫清道使,李唐宾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

“符十将!”李唐宾突然喊道。

“末将在!”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喝水的符存审闻言起身,大步走到李唐宾身前,回道。

李唐宾见他气息平稳,神色沉凝,暗暗点头。

此时的武夫,常常自恃武勇,骄横无比,不把敌人放在眼里,上去就是猛冲猛打。一旦攻势不顺,又会急怒攻心,焦躁无比,往往导致大败。

但符存审看起来比他们沉稳多了,而且武勇方面也不差,这就有了当大将的基本素质。不过还需要磨练磨练,更需要战功——骄兵悍将,风气如此,没战功如何能压制别人?

“贼军当道设栅,阻我通路。汝便领战兵一营、辅兵一营,当先开道,攻唐仓镇。”李唐宾命令道。

“末将遵命!”符存审丝毫不讨价还价,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应下。

很快,两营兵千人带着器械,离开了黄华谷,当先出发。

符存审骑在一匹马上。山路崎岖,无法纵马驰骋,王建及跑到前头,亲自给他牵马。

“十将,唐仓镇虽说只有数百敌兵,然有栅寨,应没那么好打。若攻势不顺,李军使印象那里的印象就差了。”王建及低声说道。

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队正,但功名之心非常热切。这一切的肇始,就源于夏州帛练行的眼花缭乱。

符存审对这厮的内心一清二楚。人人都爱功名利禄,这没什么,只要利用好了,便可驱使他人为自己拼杀。

出征前的那段日子,符存审在大帅身边待了些时日,亲眼看到了大帅是如何驱使草原勇士的。

射猎时与他们同吃同睡,打成一片,让他们认为你是自己人。

然后公正严明,慷慨大方,赏赐不断。

最后,还要心胸宽广。草原勇士,不懂中原礼法,过于粗鲁。有些人其实没坏心,他就是想在你面前卖弄骑术和箭术,结果不得其法,弄巧成拙。

大帅遇到这种冒犯,往往一笑置之,称赞其本事,让诸部头人不许处罚,最后还给予赏赐。有些时候,还让白日冒犯他的勇士夜间在帐外充作守卫,以示信任。

符存审就见到过,深秋时节,寒霜初降,草原勇士与亲兵一起站在帐外,一守就是一整夜。大帅如此气度,确实令人心折。

符存审在旁边默默学习着。如何用人,如何驱使人,是一门大学问。

大帅曾经以他豢养的金雕为例讲解过,驱使勇士,与驱使鹰犬,其实没什么本质的不同。但道理如此,很多人都懂,实际做起来,还需要很多关键的细节来润滑。而这些细节,往往容易被人忽视,导致施恩的效果不尽如人意。

对同样一个勇士,有人赏赐十匹绢都收服不了,有人赏赐五匹绢就能令其归心,何也?

人格魅力,这是大帅亲口对他讲的一个词。

符存审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通过学习和观察,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

多年的征战,让大帅更加自信,有主见。或许大帅年轻时曾经怀疑过自己,信心不是很足,但十年过去了,他已经摒弃了那些情绪,说话掷地有声,没人可以轻易干扰他的内心,做出的决定轻易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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