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玉心里有些侥幸,谢凌并没有推开她。
可她却殊不知,她与男人有着年龄上的差距,而在她面前的还不是寻常人,而是一上任便在朝堂上平地生波的谢玄机。
谢凌扶着她放在她细腰上的手是温热的。
可阮凝玉抬头,却望进了他那双仿若寒潭的墨眸,里头冷意弥漫,能将周遭的一切暧昧缱绻都冻结。
他声音也冷得透彻。
“表姑娘,我既非沈世子,也不是太子殿下,他们被您迷得晕头转向,可我却不会。”
“表姑娘还是收了这颗心吧。”
他早就知道她在勾引他!
阮凝玉瞬间像被雷劈了一样,什么侥幸、脸上因梅花酒漫上的热意,通通都没了。
谢凌还没有收回扶着她腰的手,她反而自己迅速后退了一大步。
谢凌高大修长的身影抱着琴,踏入了黑夜。
她真天真。
阮凝玉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似冬日清晨的薄霜,羞耻感包围着她,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时,夜幕下那道抱琴的身影却顿住了。
“再者,表姑娘答错了,我方才谈的乃《弦语离殇》,而不是《霜华引》,若表姑娘执意要攀上太子的话,这点才识远远不够在皇家面前班门弄斧的。”
说完,谢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阮凝玉在原地又羞又哭,但她只掉了两滴眼泪,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恼羞成怒地用手背去狠狠擦拭掉为了谢凌而擦的红艳口脂。
可是她又害怕起来了。
她后悔自己竟不知天高地厚地去勾引谢凌,可她更害怕的是,她害怕谢凌会去告诉老太太,又或者是把她勾引他的事情传出去,这样的话她的脸就会丢尽了!
那几日阮凝玉都陷入了反复的惶恐,更害怕在路上遇到谢凌。
但好在谢凌为人正直,道德操守无可指摘,他对那晚在梅林亭子里的事情只字未提。
所以阮凝玉再想起文菁菁的话,只觉得荒谬可笑。
若是谢凌喜欢她,前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何况,谢凌也已经拒绝过她了。
春绿已换了个话头。
“这场雨下得好大。”
阮凝玉便被窗外的雨吸引了注意力。
春绿思绪却飘得好远,她想到了件很重要的事情,沈小侯爷也不知怎么了,这么多天了,自打上次自家小姐跟小侯爷在望江楼见过面后,小侯爷就再也没给小姐写信了。
春绿是希望小姐跟沈世子是一对的。
于是她担心地问:“小侯爷是怎么了,如今也不报平安了?还是说,小侯爷跟小姐有矛盾了?”
抱玉也停下了绣花,忧心忡忡的。
“难不成……小侯爷在骁骑营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
阮凝玉却觉得不是。
但沈景钰这么久了,却不给她写信,是有些反常。
她想起望江楼那夜,沈景钰离开的时候,他的脸色比之从前多了分她看不懂的忍辱负重,黑眸也不似从前湛清透亮,多了抹出鞘的锋利。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收到他的音信。
这几日阮凝玉收到周子期的消息,说是他家祖宅已经为她收拾好了,她的房间也按闺阁姑娘喜欢的去布置了。
于是阮凝玉决定动身,去看看这座她未来在那生活一辈子的宅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雨停的时候,阮凝玉便带着丫鬟从谢府的侧门悄悄登车离开。
……
因谢凌行动不便,他在文广堂的最后一日,书瑶也跟过去侍候了。
她正在大公子的斋房里,收拾着最后所剩不多的书籍。
隔着乌木插屏,屋内香炉轻烟笼罩,书瑶见到苍山急急忙忙地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
苍山道:“公子,属下拦到一封沈小侯爷写给表姑娘的信。”
自打沈景钰去了骁骑营后,谢凌知道他与表姑娘时常有书信往来,可这么久了,他一次都没有插手过,只任其自然地发展。
在他看来,沈景钰与阮凝玉那所谓的爱情,不过是小儿女间的玩闹,全然当不得真。他们正值青春年少,尚未在尘世中历经沧桑,这般年纪的感情,就像手中捧着的一把散沙,稍有微风拂过,便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要家族从中稍加干涉,抑或是遭遇些变故,曾经那些少年时的真心实意,顷刻间便会化为泡影。在这世间,又有多少年少时的深情,能敌得过现实的磋磨呢?
所以谢凌对于沈景钰对阮凝玉的感情,向来是看轻的,他不认为表姑娘会被沈景钰这样的毛头少年所打动,像她这样芳龄的女子,大多仰慕的是年长、且成熟稳重的男人。
再者,谢凌品德高尚,他也不屑于去拦截沈景钰的信。
可如今,他却破例了。
是什么时候,让他变得这般没有信心了?
是什么时候……
是阮凝玉将侯府那夜的他误认为是沈景钰的时候。
是沈景钰欺骗了阮凝玉,对着阮凝玉说负责的时候。
谢凌放在膝上的手无声地收紧。
他好像低估了沈景钰的决心。
苍山见谢凌迟迟没有回应。
于是问:“大公子,这封信……要怎么处置?”
自那夜于望江楼观赏烟花之后,谢凌便向他下令,但凡沈景钰写给表姑娘的信件送至谢府,都要先行拦截,转而送到他手中。
书瑶还在乌木屏风后整理着书籍,听到“沈小侯爷”和“表姑娘”的字眼,她的动作便慢了下来,不由竖起耳朵。
苍山在想,表姑娘也未免太过大胆,先前与小侯爷私奔被捉,如今竟然还敢跟小侯爷通信,当真是觉得大公子会不知情么?
苍山又想起什么。
又从衣兜里掏出了封信。
“这也是今早表姑娘写给沈小侯爷的信,被属下拦截了,请主子过目。”
苍山也将其呈到了谢凌的手边。
苍山有道:“属下还发现,表姑娘近来时常出府,属下觉得表姑娘与她的丫鬟皆行迹鬼祟,似在筹谋着什么。”
本来是想让苍山把两人的信拆出来念给他听的。
但一想到两人极有可能在书信里互述情意,说些蜜语甜言,又或是什么海誓山盟。
谢凌突然没了勇气去看这些来往的书信。
这时,他又听到了苍山的话。
表姑娘出府、行迹鬼祟。
谢凌再联想起沈景钰与阮凝玉书信频繁。
瞬间,白光一晃,他脑海里便闪过了个念头,也将他重重击打在了原地,久久的,久久的缓不过来。
倘若……表姑娘又要再度私奔呢?
她已经私奔过一次,难保不会故技重施。
不过是个猜测而已。
谢凌便倏地握紧了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