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诀别(2 / 2)
裴舟回到府中去给他母亲请安。
怀庆大长公主的喜好跟大唐的其他公主一样,没有什么不同,都喜欢大红大绿,堆金砌玉,于是公主府的设计也是跟着她的喜好来。
现在刚过了年才入春,许多树光秃秃的,没有抽出新的枝芽,怀庆公主嫌弃不好看,太过单调,就用各种颜色鲜艳的绸缎绢纱挽成花儿,绑在那枝丫上,乍一眼看去跟到了盛夏一样。
裴舟觉得有些吵到他的眼睛了,处理不过来这么复杂的颜色。
她看得时间长了都不觉得厌倦吗?为什么十几年如一日的喜欢这些颜色。
裴舟不想再看到这些假花,快步走到怀庆公主居住的正院。
远远地听到了哭声,是他母亲的,还有一群婢子的劝说声。
裴舟神色一凛,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在哭?是父亲养了外室,还是留宿平康坊被发现了?
裴父: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他紧张地快步走到了院子里,只见他母亲伏在案上哀哀哭泣,伤心欲绝。
裴舟发誓,先帝驾崩时,他母亲都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
有婢女见他过来了,神色略微放松,迎上前来,“郎君回来了,殿下已经哭了好一会儿,怎么哄都不停,您快去看看吧。”
“母亲为什么哭?发生了什么事?”裴舟边走边问。
婢子神色怪异,“是看了您带回来的话本。”
“我不是早都带回来了吗?她怎么现在才看?”裴舟疑惑了。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是个话本。
他之前将许娘子送回来后,觉得她人还挺有趣,说不定写的话本也有意思。买回来一看,只能说不太合他的喜好,不过他母亲应当挺喜欢的,所以就送给了她。
“您买的只是前面的部分,这一册是新出的,殿下看完之后就成这样了。”
“那你们拦着干什么?让她哭完不就好了”裴舟知道他母亲的性子,哭的时候越被人哄越来劲,还不如让她一个人静静。
“你个白眼狼,我把你养这么大,你连哄我一下都不肯。”
怀庆公主听见到他们的话,也不哭了,从双臂间抬起头来,骂了他一句。
“……好,是儿的错。”裴舟诚恳道歉。
很难说他这话到底是真诚还是敷衍。
接着,他又好奇地问道:“那书里写了什么,让母亲哭成这个样子?”
他一说起这个,怀庆公主又想哭了,掏出帕子拭泪,才发现哭得太久,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她这会儿情绪高涨,正是分享欲爆棚的时候,于是便将那故事跟他讲了一遍。
怀庆公主越讲越兴奋,裴舟却听得眉头紧皱。
“……到最后他们俩都没有再见过面。是不是非常感人?有没有想哭的冲动?作者是一定自己经历过才能写得出这样的故事吧!”怀庆公主期待地盯着他,寻求赞同。
裴舟张嘴就是一连串的挑刺,“我不想哭。这书里的人都不太正常,比如说苏将军,她身为将军不恪尽职守便也罢了,哪里能她想去哪就去哪,视圣人的召令于无物。”
“还有她所谓的白月光,人死不能复生,生者应珍惜当下,更何况他们执念怎能深到如此地步,又不是生身父母,哪能至于让人替身?”
“还有这位姜——萧郎君,他怎么能爱上一个强抢欺辱他的人,后来他所谓报复的目的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单纯,既然不想跟她在一起,又何必苦苦纠缠?”
“至于你说的作者经历过,根本也不可能。”她还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娘子。
怀庆公主听得目瞪口呆,回过神之后嫌弃地说了一句:“我恨你是块木头!”
她看着裴舟不解迷惑,一副我看你无理取闹的样子更是来气,“情爱的动人之处就在于此,理智上明知不可以,情感却不受控制地靠近。”
“既然理智上都知道不可以了,为什么情感还能不受控制的靠近?”裴舟更迷惑了。
“……我只盼着有个人能来治你!”怀庆公主恨铁不成钢,转念又悲哀地想着,可能压根儿没有女郎能看上他。
两个人正说着话,裴父下职回来了。
他刚一进门,看见了怀庆公主红彤彤的眼睛,关心地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这逆子又气你了?”
裴舟无语凝噎,又因为先前对他的揣测感到心虚,没有反驳。
“跟他没有关系,是看了那话本,被感动的。”
“之前那本的结局吗?给我也看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裴父也是个惯常喜欢悲春伤秋、吟诗作对的,非常感性的人。
他看着,渐渐红了眼眶,“可怜可叹,苏小将军和萧郎君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可惜命运弄人,将他们生生拆散。”
说着他执起妻子的手,深情地注视着她,“幸好我与娘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成婚后相互爱重,携手同行。能得娘子青睐,是吾之幸。”
怀庆公主被他说得感动不已,柔声道:“我性子不好,平日里张扬了些,全赖夫君这么多年的宽容和体贴,得夫若此,妻复何求。”
两人互诉衷情,好不甜蜜。
裴舟觉得自己多余又碍眼,来不及告退,紧忙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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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对于蒋家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他们提前了好几个月开始准备,到了这一日,所有人严阵以待,各司其职。
蒋家的仆人们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主人们盛装打扮,迎接来往的宾客。
前面是男主人们在招待,后院则是女主人们的主场。
“老夫人眼光毒辣,一眼就相中最好的,为你家聘了个好孙媳,瞧瞧这头一回帮衬举办寿宴,就办得这么有条理了。”一位头戴湖绿色抹额的妇人谄笑着恭维道。
她一句话拍了几个人的马屁。
蒋老夫人跟许母笑得合不拢嘴。
许盈心站在蒋老夫人身旁,羞涩地垂首。
这话是对着蒋老夫人说的,她谦虚道:“哪里?你太夸张了,她年纪轻,还得多学着些。”
二人你来我往,互相恭维,说着客套话。
忽有一人出声,她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许七娘女大十八变,我差点都没认出来。”说话的人原先随丈夫在外地任职,近日才回到长安。
在场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蒋老夫人眼底划过冷光。
许盈心羞红的脸蛋瞬间煞白一片,许母面色也非常不好看。
那妇人见状知道自己说错话,讷讷不敢言了。
湖绿色抹额的夫人看场面冷了下来,打起了圆场,“这位夫人想是记错了,一直是许九娘的。”
说错话的妇人急忙点头,说自己记性不好,记错了。
这事儿才圆了过去。
蒋老夫人见许盈心面色发白,拍着她的手,意有所指地安慰道:“放心,我只认你这一个孙媳,旁的人我才不管。”
许盈心眉眼舒展了许多,但仍没有恢复原先的状态,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多谢祖母。”
许母见状也松开了紧绷的肩背。
在场的妇人都是有身份的,习惯于在各种社交场合上游走,都是体面人,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将原先的话题压了下去,场中又恢复了先前的和乐气氛。
寿宴结束之后,众人告别主家,各自回府。
说错话的妇人觉得奇怪,第二天去了与她交好的朋友府上打听此事,得清楚原委和禁忌,日后才能不再犯。
她才回来长安,有许多事不知道,万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次冒犯了别人,那就不好了。
朋友一听她的话,惊讶道:“你怎么去了蒋家的寿宴,我记得你们两家也没什么交情啊!”
“这不是人家递来了请柬,盛情相邀嘛,我想着刚回长安,得多与其他人家往来。”
“他家倒是为了办个盛大的寿宴费尽心思。”朋友哼笑着,轻蔑地说,“你可算找对人了,要问旁人可能还不知情,这事说来也简单,就是那蒋家和许家不做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