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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有些父母永远不想正视自己的问题,因为那意味着审视他们自己(2 / 2)

“你饿了?”杜秋忙着给白菜调味,卷起的袖子落下来。他帮着重新翻上去,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着没笑,道:“只是比较好奇。你看着不像是会做菜的人。”

“为什么?觉得我很养尊处优?那你可是看低我了。我读书的时候也是自己照顾自己。”

“没有,我只是觉得世界上只有三类人。 喜欢吃又会做,喜欢吃却不会做,不喜欢吃也不会做。但是不存在不喜欢吃又会做菜的人。”他贴在杜秋耳边,低声道:“你吃饭的样子,我都怀疑你有厌食症。”

她一愣,撒盐的手没分寸,倒出一小座金字塔。叶春彦眼疾手快,趁着盐没化,立刻用汤勺捞出来,“要不还是我来吧,也只差最后一步了。”

“不要,你出去等着吧,善始善终,我会做好的。”

叶春彦拗不过她,只能诚心等着开饭。菜端上来,法式摆盘。盘子比脸大,菜只在中间放一圈,每人一份。杜秋率先尝了一口,玉米太干,排骨太老,白菜欲烂不烂,带着股宁死不屈的劲。她立刻让汤君别吃,牛肉打边炉推到孩子面前,因为孩子不喜欢黑松露,只当是一种八角类的香料,杜秋就为她挑出来丢掉。。

叶春彦就着水吃白菜,一面拿纸巾擦汗。杜秋事先问他能不能吃辣,他说可以,却没料到舌头都发麻。杜秋劝他,“别太勉强了。你脸都红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他又继续喝水,道:“真的还行,倒不是安慰你的话。不过味道有些重,下饭会好些。”

“下次我还是请你到店里吃吧,你选一家,或者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汤君插话道:“下次你们还会带我吗?”

“你愿意当然可以来。”杜秋微笑着,手指轻轻搭着碗沿。叶春彦在旁看着她,并不像很赞同的样子,欲言又止。他依旧坚持感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不该把家里其他人牵扯进来。杜秋避开他的眼神,低头吃菜。手指粗细的胡萝卜,她也是分两口吃的,简直是做实了叶春彦先前的猜测。不过她本就不想瞒他。

饭后杜秋拿冰激凌给汤君。叶春彦觉得饭后吃冷的会闹肚子,不同意。她要拿冰袋让他们带回去,他也不肯,怕她一放学就偷着吃。她看孩子可怜,就两边说和,道:“你给你爸爸做个保证,每天就吃两口,多了不行。快点,朝他撒个娇。他最疼你了。”

汤君抓着叶春彦的手臂眨眼睛,他不看她,一看,就抿着嘴笑了,只能让步。杜秋也跟着笑,心里异常柔软。她原本找他时另有打算的,男人与女人的打算,可带上了孩子,就完全是家的意味了。她一瞬间觉得要是真的给汤君当继母,也不是太难接受的事。

回去的车上,叶春彦不停地咳嗽,汤君问他要不要紧。他连连摆手说没事,却还是咳嗽。

小谢道:“叶先生,你嗓子哑了。后座中间有矿泉水,您可以打开喝。”

叶春彦道:“你别和杜秋说这件事。”

林怀孝说患了咳嗽,怕传染,就不回家吃饭了。这要换了往日,他继母也不会当真,可这天下午她正好得了些空,便驱车去看望了他一趟。

进了卧室,他果然躺在床上,形容惨淡,好像又瘦了些。她关切道:“饭吃了吗?没有的话,我给你叫两个菜。”

林怀孝笑着摇摇头,“吃过了,不麻烦。你愿意的话,陪我坐一会儿就好。”

她依言坐下,却无事可做。与他四目相对,又徒增尴尬。聊什么话题都不对,说花开得好,就花谢的时候。说今天天气好,明年就未必能看到。

倒是林怀孝先开口,道:“你今天戴了胸针,挺好看的。”他一指她前胸的樱桃珐琅胸针,笑了笑。

“是嘛,你还是第一个说这个好的。你爸说太幼稚。”

“你是该打扮得年轻些,本来年纪就不大。不用为了迎合我爸,弄得老气横秋。”

继母轻轻摇了摇头,不声响。按辈份,他们是母子。按年龄,又能当姐弟。说际遇,似乎又成了仇人。她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其实你爸妈离婚的时候,我和你爸还不熟,这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

“我知道,没有你,他们也会离婚的。”

“你弟弟很多时候也不是故意要和你对着干,你也别生他的气,身体最要紧。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他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那几年你都在外面读书。等你回来以后,他也有自己的主意了。也不是不拿你当哥哥,就是有点别扭。”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独生子,我明白的,过几年他就真的是了。这样也好。”他垂下眼,有少见的片刻温柔,轻声道:“你不用再解释什么了。没事的,谁都一样,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明白的。我得病之后,脾气越来越坏,总是没道理和你发火。我知道你们对我的感情都消磨光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或许等我死了,你们会记得我一些好的时候。”

他咳嗽了几声,坐直上身,又摆出了惯常的倦怠面容,不耐烦道:“好了,你走吧,也不用没话找话了。”

继母回去,倒还记挂着他的病。第二天她有事忙,特意让儿子带个礼盒上门去探病。他到了,林怀孝不在家,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倒在,问她林怀孝的去向,她只说他去外面见朋友了。

他也没放在心上,打了林怀孝一个电话无人接听,他也就留了个条消息,把礼盒放在桌上,便回去了。再想起这件事,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林怀孝回了他的消息,说东西收到了,咳嗽还是不见好,这几天最好没事别来走动。

他自然回复好,又和父母说了这事,就即刻把这桩小事忘却了。又过了三天,继母去探望,发现还是那个阿姨,还是那套说辞,还是无人接听的电话。她不由得起了疑心,再一番追问,才知道这话是林怀孝教她说的,人已经有四天没回来了。她立刻去翻房子里抽屉,全是空的。她依稀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往深处想,只能立刻打电话。

老林当时在开会,听她在电话里语焉不详,便说回家再谈。到黄昏时他回家,这才发现林怀孝跑了。先是震怒,然后是戒备,立刻叫人去查账,才发现他早就蚂蚁搬家,分批提走了三千万。

还存着一丝侥幸,想着人还在本地,去当初办过生日会的近郊别墅找。他的车确实停在车库,可推门出去,所有人大惊失色。墙上泼了红漆,窗帘竖着隔开,地毯烧掉一个角,屏风用剪刀剪碎,雅马哈钢琴里浇了水。还有一封留给他们的信,用镇纸压在桌上。

“ 有些父母永远不想正视自己的问题,因为那意味着审视他们自己。不过你们也是普通人,我们彼此原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