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2)
三年后, 扬州。
阳春四月,绿草嫩青,鲜花盛开, 万物复苏, 世间万物皆是欣欣向荣之态。
阮府内外洒扫一新, 仆婢们来回走动穿梭不停,脸上一个个都挂着笑, 有条不紊地在女使的指点下, 挂红绸、裁红纸、递挂红灯笼……
烟霏阁中, 绣娘们将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衣料,一一捧乘在房中排开,镶金点珠,精致异常。
阮珑玲查验抬起指尖拂过顺滑的料子,心中并不特别满意,
“料子倒都是好料子……可我怎么觉得这颜色,好像略略浅些?并非正红?”
绣娘揣着手恭身上前,陪着笑脸道,
“东家有所不知。二嫁与一婚,毕竟不同。
一婚新妇着正红, 二婚吉???服的颜色,通常只比妾室穿的粉红深上些许,为护云娘子的体面, 我们已经命人特意将颜色往正红添了许多。”
这世间对女子的教条规矩就是多!
怎得未见对男人这般苛刻?
若是按照阮珑玲以往的性子,当下就会立即表达不爽, 但或是因为这几年养育孩子, 变得愈发耐性, 只紧蹙着眉尖道,
“二姐虽是二嫁,可纯甫哥哥却是头婚。
在他多年真心求娶下,我姐姐因其诚意才勉强点头答应嫁给他。交换八字,过订,下聘……一切都是按照章程来,我姐姐可并未低任何人一头。
所以这嫁衣,比正红哪怕只浅上一分,都不行。”
这些衣料好不容易制出来,绣娘哪里愿意再费心思?立即上前道,
“虽说如此,可这些衣料都是云娘子亲自掌过眼的……她倒也并未觉得这颜色不妥。”
这话的意思便是:人家即将入门的新妇都没说什么,哪儿轮得到你这个新妇胞妹对此说嘴?
“就因我姐姐事忙,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所以我这做妹妹的,才得为她把好关!”
阮珑玲凤眼微抬,斜乜了绣娘一眼。
“既然是八抬大轿,从正门恭迎而入做正室大妇的,那自然就该穿正红!又或者你们大可以派人去吴家问一声,看纯甫哥哥他到底舍不舍得让心上人着浅红入门、受这样的委屈?”
一个带着孩子另嫁的妇人,能嫁给清流人家吴家嫡子那样的哥儿,已然是要去庙堂拜高香了!
哪儿来的这么多讲究?
这整个阮家到底是谁做主,绣娘算是知道了!
阮丽云说了不算,还需得过玲珑娘子这一关!
罢罢罢,想要蒙混过关是不过能够了,只得重做,绣娘心中暗骂了一声,面上的笑意却也不减,揣着手道,
“是是是,原是我们疏忽大意了,幸好现在距成亲还有些时日,我们立马回去重新调色,定会在大婚之日,让云娘子风风光光穿着正红入吴家的门!”
说罢,绣娘退了出去,着急回去赶工了。
若非现如今阮家商行的生意忙得如火如荼,三姐们手中各自管着扬州以外的十数间铺子,忙得头脚倒悬,使得阮丽云根本就没有时间亲绣嫁衣,否则怎会在即将大婚之日,生出这样的纰漏?
罢了,都是些琐碎小事,多多留意便是。
阮珑玲坐回了雕花刻金官帽椅上,浅浅喝了口茶润喉。
此时,庭院中传来孩童的嬉笑声。
一个垂髫年岁的男童,在身后乳母的看照下走了进来,他头顶用红绸扎了个朝天揪,穿了身喜庆的绯红衣裳,稚巧可爱,两只眼睛黑亮如油,好看的活脱脱就像那年画上的俏娃娃!
“娘亲!娘亲!”
他望见阮珑玲的瞬间,愈发欢喜,小脚丫子跑得愈发快,直直上了石阶跨过门栏,扑倒了阮珑玲的怀中。
这正是阮珑玲三岁的孩儿,取名为阮为安。
不求他今后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只要这孩子今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这便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最朴素的愿望。
若真说有何私心,那便是商贾人户盼着孩子能富贵些,有些钱财“落袋为安”的寓意。
这绵绵软软的孩儿的扑抱,使得阮珑玲的心都要化了。
她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灰,一把抱起孩子坐在膝上,取出手帕为他擦了擦额间的密汗,温声笑问道,“如何?扑到蝴蝶了么?”
小为安精力充沛,活泼好动,好奇心格外旺盛,胆子也比通岁的孩子大些,他奶声奶气仰头回答,
“扑到了三只!舒姐姐帮我扑的,好大的蝴蝶,好看极了!”
舒姐儿比阮为安年长四岁,今年已经七岁了,除了平日里习字念书,经常来烟霏院来陪小为安习字玩耍,姐弟二人感情甚为亲厚。
三岁就要启蒙了,阮珑玲早就聘请了远近闻名的先生,来阮府为两个孩子教书,阮为安聪慧异常,小小年纪便已能将《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千字文》倒背如流,使得留了白须的老夫子,屡屡夸张。
“因书背得好得先生奖了两颗果子,又扑到了三只蝴蝶,安哥儿今日可开心了?”
“开心,却又不开心。”
说罢,小为安红扑扑的小脸蛋上,闪过一丝落寞。
“哦?有何处不开心呀?”
小小孩童哪儿有什么心事?一问便都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