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又蠢又坏,还窝囊。◎
在宁荞过去十八年的经历里, 还从未试过被人污蔑。一封举报信,就能将脏水往她身上泼,自证很难, 一不小心就可能永远担上帮助江果果舞弊的罪名, 这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孩子,都是人格上的侮辱。
在军区小学工作两个月,她多少能清楚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并不能任性地依照自己的脾气来。就算她证明自己和江果果并没有作弊, 最后袁校长还是很有可能为了学校的声誉选择息事宁人,而她将不得不委曲求全。
等到了那时候, 真相顶多只是同事们之间的口口相传, 甚至还可能越传越离谱。
宁荞用很短的时间,分析这封信对她、对江家可能造成的影响。
因此她主动提出希望对质时文教局的同志在场。
袁校长本来只想在内部解决处理这件事, 等到宁荞开口时,先是有一时间的怔愣,还没答应,宁老师又补充。
“这不是一件小事,既是公正处理,就请学校里的教师和同事们一起来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袁校长的眼皮跳了跳。
她这是将被动化为主动。
人事办公室里,朱老师和李老师一直是向着宁荞的。
她们察觉出宁荞柔弱外表下坚定的态度, 便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一边。
李老师说:“学生们都已经放假了,大家就暂时放下手头上的工作,一起去一趟会议室。”
李老师在校有一定的资历, 她这话一出, 其他同事们纷纷点头。
先别说支持谁, 老师们同样是普通人, 这么大的瓜, 亲口吃总比到时候看公告上的处分结果来得强。
“我去广播站,通知其他人到会议室。”朱老师起身往办公室外走。
袁校长沉吟片刻,对傅倩然说:“傅老师,你有自行车,去一趟文教局,请他们那边派一位同志过来,快去快回。”
“等一下。”宁荞喊了一声,“能顺便带果果过来吗?”
傅倩然的脊背一僵,半晌之后才缓缓回头。
这是陈文的事之后,她们俩第一次说话。
“麻烦你对果果说——”宁荞斟酌语句。
“好。”傅倩然点了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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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会议室内,军区小学的教师悉数到场。
文教局的办事员也到了,带着纸笔。
江果果是最后来的,她跟着傅倩然,两个人一路从车棚跑到会议室,到的时候,跑得气喘吁吁,脸蛋红扑扑的。
江果果的双眸亮晶晶,是孩子天真纯粹的模样。
三年二班的班主任邹老师一看,就猜到小丫头还不清楚自己被举报作弊的事。她松了一口气,对孩子温声道:“果果知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宁荞忐忑地站起来。
“倩然姐夸我考得好,让来说说卷子上的解题思路。”江果果跃跃欲试。
宁荞眉心舒展,转头望向袁校长。
袁校长微微颔首。
就在刚才孩子还没到的时候,宁荞就已经向他提出,请教师组的老师们拿前些年三年级期末考试的卷子,让孩子重新考一遍。
此时,邹老师说道:“果果,不用说解题思路了,这里有几份试卷,我们去隔壁教室重新做一次,好不好?”
“可我没带笔啊!”
邹老师揉了揉她的脑袋:“老师借你。”
江果果正愁没地儿显摆自己的文化水平呢,二话不说地同意。
“我现在去监考。”邹老师淡淡道,“公平起见,再来个人一起看着吧。孙老师,你有空吗?”
孙老师迫不及待地等着宁荞出丑。
都到最后关头了,还死鸭子嘴硬,非得将证据摔她脸上?
“不用不用。”孙老师挤出笑容,“你是老教师,我们还信不过你吗?”
邹老师没搭理她,收回视线,对江果果说:“我们走。”
等到孩子离开,离门边最近的同志伸长了胳膊,关紧会议室的门。
文教局的办事人员说道:“开始吧。”
袁校长望向宁荞:“宁同志,请你解释一下。”
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袁校长将对宁老师的称呼改为“宁同志”。
宁荞起身:“袁校长,这是无端的诬陷,我不好解释。让写举报信的同志站出来吧,我也想知道,我是以什么方式帮助江果果‘舞弊’的。”
宁荞话音落下,看向会议室的每一个人。
军区小学不大,破事儿却很多,一言一行都被放大,部分同事美其名曰将其称之为关心,可她并不赞同这样的风气。
袁校长拿出举报信,摆在桌上:“这是一封匿名举报信,但上面阐述了你在期末考试前一晚深夜潜入办公室窃取试卷的全过程。”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仅仅是作弊,还干了小偷小摸的事!
“期末考试前一晚,我在我们家属院,大院的军属董晶梅同志和蒋蓓蓉同志都能为我作证。”宁荞语气温和,“但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自我证明?一晚上这么长的时间,总有回家休息的时候,举报人这不是有心让我有理说不清吗?”
袁校长低头,重新看举报信上的文字。
孙老师嗤笑:“解释不清,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法解释!为了争夺任课教师的名额,为了更好的薪资待遇,你用这么短的时间帮助自己小姑子进步了整整六十二个名次,你自己信吗?”
“我说句不好听的。”孙老师慢悠悠道,“做了不要脸的事,当然不好意思承认了。”
所有人又望向宁荞。
孙老师这番话铿锵有力,把人往墙角逼,娇滴滴的宁同志,哪里受得住?
“孙老师。”宁荞心平气和地问,“你这么着急,是因为怕自己匿名举报我的小人行径被捅出来吗?”
所有人来精神了。
孙老师一怔,立即矢口否认。
宁荞将目光转移,一一落向在座同志们的脸上。
文教局的办事人员埋头记录,神色肃穆。
“我怎么可能举报你?”
“空口无凭,你别含血喷人!”
“知道被诬陷不好受,就坐下,保持安静。”
孙老师不敢置信。
这小姑娘勒令她坐下,用的还是软糯的语气?
所以宁荞只是在试探她?
“没人能比写举报信的同志更清楚期末前一晚发生过什么。”宁荞说,“这位同志说我潜入办公室窃取试卷,那么我想问,潜入的是哪个办公室?每一门科目的办公室吗?刚才我听见有教师说试卷都是上锁的,那么我是有开锁的本事,还是有人和我里应外合?”
“既然在早一晚就看见我偷走试卷,为什么到现在,才写举报信呢?”
“当时具体是什么时间?从晚饭后到九点左右,我一直在家属院的院子里。如果是九点之后,我去学校拿走试卷,算上来回时间,做好卷子再让江果果背下来——”宁荞自己都觉得可笑,唇角微扬,“我和果果,是一宿没睡吗?”
这番话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重新考虑这封举报信来得多反常。
“到底是不是亲眼看见,写举报信的人直接出来说几句不就行了?”
“敢做就要敢当,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要害怕承认?”
“究竟是谁举报的?”
大家议论纷纷,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时不时有人瞄孙老师一眼。
这事,她一个人蹦跶得最起劲。
孙老师急了:“我每天到点就回家做饭,怎么可能大半夜在学校等她来偷卷子?再说了,我和她无冤无仇的,真要在背地里做小动作,可轮不到我。”
她这话音落下,瞄了傅倩然一眼。
其他人不明就里,可在人事办的同志们,却对傅倩然与宁荞的恩怨再清楚不过。
人事办几位老师的眼神,意味深长。
这时,语文组的老师们恍然大悟,窃窃私语。
“是倩然?”
“说是要开新班级,但目前还没有消息,如果没开新班级的话,宁同志肯定要和傅老师竞争的。”
“我没有。”傅倩然出声,声音很哑,“我没这么做过,也不屑这么做。”
可这会儿,人事办的几位老师,站在中立的角度,发表自己的看法。
“倩然和宁荞确实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我记得,差不多两个月没交流了吧?”
“傅老师每天中午会特地多带一些菜,分给我们大家吃。但就算带的菜再丰盛,也从来不会喊宁老师一块儿……”
“这很明显是故意拉帮结派的,想让宁老师知难而退。”
傅倩然面色煞白。
望向她的目光,变得并不友善,甚至还有些鄙夷。写举报信不可耻,但在当事人强烈要求之下,仍不敢开口承认的行为,很容易会让人将这一点联系成为小人行事,太鬼祟,反倒和宁荞的坦坦荡荡形成鲜明的对比。
傅倩然窘迫、局促,只能否认,可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法为自己辩驳。
在场的人几乎可以笃定。
她们俩本来关系就不好,甚至傅倩然特地拉拢其他教师来孤立宁荞,如今就算写了举报信,也不奇怪。
在场的人里面,还有谁比她更有动机这么做?
“一码归一码,我不可能故意做伤害宁荞的事。”傅倩然否认。
人事办的教师皱眉。
可她的孤立,又何尝不是故意的?
只是宁荞并没有计较,也不打算和单位同事们建立除工作之外的交情,所以才并没有实质性受到伤害而已。
傅倩然红了眼圈。
她看见袁校长面色不虞,而文教局办事员的书写记录也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