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找媳妇?”
“真找不到就算了呗……”
贺永言实在是忍无可忍。
盼着娶媳妇这事,平日里他对战友们说,没人会笑话他。可他父母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居然在整个大院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这让他怎么出门见人?
其实贺永言要找对象,并不难。他身材高大、长相周正、风趣幽默,如今还成了副营长,真要相亲,也是一相一个准的。但问题是,他急归急,还是有要求的。
前些天父母来的时候,带上了一些村里女同志的照片,问他同不同意。先别说这些小姑娘好看不好看,好些个人,贺永言以前在村里就认识,他从前和她们没有共同语言,现在更不会有。
他想找的对象,并不是只图一个搭伙过日子。真正让人羡慕的婚姻,还得是江珩和他媳妇或吕良才和他对象那样,见面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不见面的时候,心里是满满的惦念。
姓江的一大三小,都太烦人了。
这个家里,就只有宁荞一个人会好好说话。
贺永言便和宁荞商量:“你有没有什么姐妹、朋友?给我介绍一个。”
宁荞抬眸:“啊?”
“安城人也行,只要她愿意随军。”
“没有。”
贺永言思索一下:“咱们岛上的就更好了,不算远嫁,也不必花时间适应海岛的环境和气候。”
“岛上的朋友啊……”宁荞回想,“ 那倒真有。”
贺永言一脸惊喜:“她是怎么样个情况?”
“比我大三岁,比我高一点儿,眼睛大大的,很漂亮。”
“在正式单位工作,平时住宿舍,休息的时候会回家。”
“她父母——”
贺永言的心跳漏了半拍。
宁荞有这么一个朋友,怎么不早说?
可真是问对人了。
他想尽快与对方见面。
这样一来,父母不会病急乱投医,他也可以如愿以偿找到真正和自己投契的女同志。
“好好好。”贺永言越听越起劲,“什么时候能约她出来和我见个面?”
“我得问她同不同意呢。”宁荞说。
“你告诉她,我很有诚意。”贺永言急切道。
“好,我告诉罗琴。”宁荞笑眯眯道。
贺永言:???
现在这个家里,连宁荞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罗琴是谁?”贺永言的母亲来找儿子,没好意思直接进江副团长家的门,就一直杵在门口等,等到好不容易可以插话时,她笑容满面,“这罗琴同志听着是真不错!”
宁荞回头看见贺永言的母亲,便起身迎她进门。
贺母拍着宁荞的手,越看越喜欢。
江副团长的媳妇长得真好,说话还这么软和,可好听了。她这么温温柔柔的,她的朋友能差吗?
贺母对宁荞说:“我们家永言的事,就麻烦你了。等这两天你有空的时候,问问罗琴同志,看她什么时候方便。”
宁荞傻住了。
她就是和贺永言开个玩笑而已!
贺永言递来充满怨念的目光。
江珩的唇角噙着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贺母非常诚恳,说了一大串好话。
宁荞嘴角僵僵的,很难再笑得出来。
真要给贺永言和罗琴说媒?
宁荞有点怂。
他俩是真能打起来的。
-
宁荞在海岛过的第二个年,同样热闹。
因为江老爷子来了。
江老爷子过去带兵打仗,不喊苦不喊累,现在大老远从京市赶到西城,又转船俩小时,同样是精神奕奕,甚至不用大喘气儿,身体素质杠杠的。
江老爷子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盼着来看孙子孙女和孙媳妇,但真要和干休所的老同志们聊起来,又摆摆手,说这些孩子们一个比一个糟心,他也没这么惦记。
老爷子年纪大了,记性还好着呢,时常想起将近两年前,孩子们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场面。
不过,气归气,想念也是真的想念。
这会儿进了家属院,不少军属们都认得他,问了好之后,还和他说起这段时间孩子们的事。
说是江果果考了全班第三,那学习的势头,简直挡不住,年前他们班班主任邹老师还特地过来,给她奖励了一块从供销社带来的橡皮擦,鼓励她好好学习。
还听说,江奇经常跑到人家国营饭店门口看,说是想进去帮厨,不拿工资都成。国营饭店的经理差点要被他的诚意打动,后来还是宁荞特地去了一趟,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经理转了话锋,说要进他们单位,可不是只要懂得吃苦就行,还得拿出文凭。文凭不需要多高,但至少要初中毕业。江奇心里有了盼头,每天数着日子过,反正他再过一年半时间就能毕业了,等得起。
再就是江源,自从那次见义勇为之后,他在心中种下想要成为一名公安同志的愿望。宁荞和江珩帮他打听过,警校中专是专门培养公安同志的,专业特别对他的口,但除了文化知识过关之外,还得练体能。因此他也把心沉下来,开始努力奋斗。虽然大院里的婶子们,都说中专难考,他肯定考不上。但江源的这一次,并没有轻易因别人的话而打消自己的念头,因为他小嫂子说,如果只因为外人的指指点点就放弃梦想,那么他的梦想未免太轻了。
这些事,江老爷子根本就不知道。
此时听了之后,他面带诧异,眉心微微舒展。
“老首长,您之前没听说吗?”一个婶子问。
江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嘴硬道:“我当然知道。”
婶子笑了笑,说道:“孩子们都放假了,现在应该还在家里,没出门呢。不过江副团长还在部队,宁副园长也没放假,估计得到傍晚的时候,您才能见到他们。”
江老爷子:……
江副团长?宁副园长?
好啊,江珩在信中,根本就没提过!
老爷子心潮澎湃,是因为激动骄傲,也是因为火气在往头顶冒。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告诉他?
他本来觉得糟心的就只有仨小的,现在俩大的,也光荣加入到糟心队列中了!
不过,小俩口倒是有点本事。
一个升副团级,一个当了托儿所的副园长……
江老爷子的嘴角,到底还是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
江珩和宁荞是一块儿回来的。
即将过年,小俩口商量着大年三十要吃什么。今年老爷子要过来,他们得好好陪伴照顾,让老爷子安心。
“爷爷什么时候到?”
“信里说是明天。”江珩说,“到时候我去军区码头接他。”
宁荞点头:“我也一起去。”
老人家从京市过来,火车都得乘不少时间。老干部虽是退休了,可福利却没落下,干休所的小伙子陪着他一起搭火车,等到了西城再回去,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这也让江珩也宁荞松了一口气,毕竟来回路途要耽搁数日,他们实在要不到这假期。
江珩倒没想太多,可宁荞心细,说道:“等再过两年,江源和江奇也就十六七岁了,到时候让他们一起负责去接爷爷来岛上。”
现在江源和江奇个子虽高,可想法稚嫩,勉强还能用“孩子”来形容。
过两年,他俩就要真正成为大人了,得考虑毕业后的就业问题。不过看起来,他们倒是早早就定好了未来规划,不需要哥哥嫂子操心。
“我小时候都没想过自己长大后要做什么。”宁荞笑道,“你呢?”
“我从小就想成为军人,和我父亲一样。”
自从和江珩的感情逐渐变好之后,宁荞听他提起过童年的好多事。
他会提起父母,也提起弟弟妹妹们的幼年时光。对于和母亲相处的过往,江珩不避讳,但也不热衷怀念。可对于父亲,他一提及,就会陷入到遥远而又美好的回忆中。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江珩就将父亲视为自己的目标。他想要和爸爸一样,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
宁荞说,他做到了。
“你一定已经成为爸爸的骄傲啦。”
二十多年以前,江珩抚摸父亲的军装,说要成为像父亲、爷爷一样的战士。
他母亲便拍拍他的小手,说成为战士有什么好的,军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而后英勇牺牲的事,难道在军区大院里听得还少吗?
当时,才几岁大的江珩一本正经地表示,就算用生命和鲜血捍卫山河,也是值得的。
江父笑个不停,说他儿子小小年纪就有了这样的觉悟,长大之后,一定会成为他的骄傲。
现在,宁荞的话提醒了他。
也许,长大后的自己,真的成为父亲的骄傲。
落日余晖之下,小俩口十指紧扣。
他们踩着夕阳回家,却不想刚一进门,看见江老爷子就在客厅里坐着,还摆着一张臭脸。三个孩子站在爷爷身边,在偷笑。
宁荞默默地想——
果然是亲孙子,江珩脸色冷冰冰的时候,和老爷子可像了!
江果果动作轻盈地溜到江珩身边:“大哥,你完蛋了。”
在这个家里,就只有爷爷能治得住大哥。
现在爷爷生气了,大哥要遭殃,弟弟妹妹们丝毫不同情,甚至想要去找鸡毛掸子。
“爷爷,您怎么提前到了?”宁荞连忙上前。
江老爷子的火气是冲着江珩去的,看见乖巧的孙媳妇,眉心舒展了些:“就是怕你们特地跑到码头接我,耽误时间,所以故意在信里说要晚一天到。”
“爷爷,您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坐船不安全。”江珩说,“下回写信要说实话,不然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