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断臂(2 / 2)

兵戈相交,发出嗡的一声,他一枪挑开段十令劈过来的剑,突然发了狠似的,一改之前的打法,枪枪直击段十令要害,像是要将段十令捅死在这擂台之上,快速结束这场战斗。

段十令躲避不及,被枪尖划破了衣袖,在手臂上落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台下的弟子们屏住了呼吸,呆愣地看着擂台上交战的两个人,受伤的是段师兄,是沧云穹庐的第一人,他们的段师兄……这怎么可能?

剑不及长枪灵活,段十令稍有一点吃亏,但在打斗过程中,他能感觉到,他的修为要高于鹿云舒些许,按理来说,这本应该能弥补武器上的差距。

但事实不是这样,他完全是被鹿云舒压着打,不像与叶玲玲对战的时候,他根本找不到鹿云舒的弱点,即使是现在鹿云舒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也没办法胜过对方。

就像是完全被压制住了,不仅仅是修为,还有其他方面,虽然说不清楚,但段十令能感觉到,鹿云舒身上有一股气势,他根本无法反抗。

甚至于,想俯首称臣。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比鹿云舒多修炼了将近二十年,怎么可能打不过!

段十令不甘心,红着眼又冲上来,鹿云舒所用的长枪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仅仅是划破了一点皮,但他手臂上的伤口不停地往外冒着血,看起来狰狞无比,隐隐有股灵力滞涩的感觉。

段十令没有理会那伤口,执剑从空中劈下,鹿云舒一动不动,在那剑刃落在自己身上之前,一枪击出,将段十令的剑直接从中击断。

长枪冲劲太大,段十令握着断剑,跌坐在地上,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鹿云舒还没有再动作,一旁看着的长老们立马出手,打断了这场比试,这场比试胜负已分。

鹿云舒收回手,看着坐在地上的段十令,语气冷漠:“愿赌服输。”

云鹤从高空俯仰而下,冲向了擂台不远处的角落,鹿云舒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眼角微红。

就在此时,段十令突然暴起,握着那把断剑冲了上来,闪着寒芒的剑锋直抵鹿云舒后心,随即金戈相交,长剑没入身体。

擂台上的变故突如其来,令周遭众人目瞪口呆,愣在当下。

长剑刺入身体,发出一声肉体被破开的沉闷声音,鲜血四溅,在擂台上洒出一道由血点组成的痕迹。

断剑掉在地上,宣告了这场闹剧的结束,长老们反应过来后立马冲上擂台,接住了向后倒下的段十令,同时用灵力给他止血。

鹿云舒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被人揽进怀里,脸贴着微凉的衣襟,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像是冷雪融化的清新,又像春日里刚长出的草叶,令他紧绷的心情松缓下来,下意识哽咽出声:“阿渊……”

九方渊单手揽着怀中人,他比鹿云舒稍高一点,闻言身体一滞,低头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人的发:“在呢。”

感觉到衣领被攥紧,九方渊心里一阵满足,终于,他的小殿下又回到了他的怀里,只能看着他,只能依赖他,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九方渊抬手一招,刺入段十令身体的长剑又回到他手上,剑上一滴血都没有,雪亮的锋刃看不出一点污渍。

这剑是三更,但和三更以往的形态大为不同,三更的出身有异,虽然吸收了龙骨和玉镇牌中的力量,但九方渊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为了避免让长老们发现不对的地方,和之前一样,他封印了自己与三更的一部分力量,现在的修为看上去与段十令等人差不多。

虽然加以掩饰,但三更到底是神兵,段十令身上的伤口一直无法止血,长老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他们全都束手无策,又惊又怒地看着九方渊:“你是什么人,竟然敢伤我沧云穹庐的弟子!”

台下的曲有顾突然一个起落,跳到了擂台上,他将抱着的剑往前一递,语气里不乏激动,沉声道:“鹿渊,九方渊,十年已到,与我比剑!”

他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九方渊是谁?”

“九方渊,难道是之前二长老提到的,十年前那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一直在闭关的那个?”

“这么说,台上这两个人岂不是凑齐了?我们沧云穹庐真的有两个奇才?”

“天呐,不愧是能让天灵钟敲响的人,你看他们,一个能打败段师兄,另一个虽然只使了一剑,但肯定修为很高,不然曲有顾也不会要和他比剑。”

“你们没听曲有顾的话吗,十年已到,这意思是两个人十年前就认识吧,所以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方观是这下子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内门弟子选拔上,两个十年没有消息的人会同时出现,鹿云舒出现了,现在九方渊也出现了。

秋子清倒没有刚才看见鹿云舒那般惊讶了,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有鹿云舒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九方渊,这两个人给他一种无法拆分的亲密感。

缓了好一会儿,方观是才恢复正常,他眼中满是惊喜,意味深长道:“九方和云舒都回来了,子清你看,他们关系还是那么好,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

秋子清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方观是不蠢,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大大咧咧的,但秋子清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他不挑明了,只是觉得这样对彼此双方更好。

秋子清垂了眼皮,露出一抹苦笑,大概自己的心思,早就被方观是察觉了吧,以前他还能自欺欺人,但听到这句话后,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样,他们还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但也,仅仅是朋友而已。

二长老是一众长老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近乎狂喜地看着擂台上相拥的两个人,准确来说,是看着九方渊,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激动:“九方渊,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九方渊本想敷衍了事,但怀里人的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令他心头一紧,暗自叹了口气:“今日刚出关。”

与十年前相比,九方渊没有太多变化,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十年前的神采,彼时少年还未长开,容貌尚不能成为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直到今日,他那张脸终于长成艳色泼天的模样,大大方方展现在众人面前,正是风华绝代。

二长老勉强压下心里的激动心情:“出关好,出关好啊。”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温柔的身影,视线停留在九方渊脸上,却更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快了,能不能再见到那个人,就快有结果了。

经曲有顾与百里呦提醒,一众长老们此时也想起了这刚出现的人是谁,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了,九方渊伤了段十令,如果是外人,他们还可以帮段十令讨一个公道,但是九方渊的话,一碗水就不好端平了。

有不少长老暗中查探了九方渊的修为境界,大都心惊不已,这九方渊与段十令修为不相上下,甚至还比段十令要高上那么一点,可以说是他们沧云穹庐新一辈人中修为最高的人了,最可怕的是,九方渊才二十岁,能修炼到这般境界,其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段十令眼底充血,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出现的人,他甚至没有顾忌自己的伤口,只是死死地盯着九方渊,像是要用眼神从九方渊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段十令方才暴起,拿着断剑要刺入鹿云舒身体,却被横空而出的长剑先一步钉入右肩,剑入得很深,他的右肩直接被刺穿了,上面有一个血洞,伤筋动骨血流如注,此时他连右胳膊都抬不起来,一直握着的剑也掉在地上,断剑两截,讽刺又可笑。

接住段十令的长老不停地往他身体中输送灵力,但段十令身上的伤口一直没有停止流血,长老看向不远处的九方渊,拧着眉问道:“你那剑上有什么古怪,为何段十令的伤口无法治愈?”

九方渊的视线落在段十令身上,他一直没有看这人,直到此时才给了段十令一个正眼,九方渊看着段十令猩红的双眼,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他要是出手慢了一步,段十令怕是就要在鹿云舒身上戳个洞了。

思及此,九方渊面色一寒,周身气势变得有些骇人,轻飘飘道:“我这剑比较特殊,见了血的伤口治不好。”

他顿了顿,在长老们与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不屑地扯起唇角,反问道:“再说就算能治,我又为何要帮忙救他?”

那长老自觉被拂了面子,脸色不太好看,义正辞严地叱道:“都是一个门派的弟子,有什么仇什么怨,犯得着做到这种地步,修者心怀大道,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怎么做到这般歹毒的地步,你这样,岂不是和那些个魔界邪祟们没有区别!”

尽管是被誉为第一仙山的沧云穹庐,也少不了论资排辈的旧俗,宗门里的长老们在修真界里叫得上名姓的不多。九方渊看了看说话之人,确认自己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宗门大了什么长老都有。

台下有不少弟子附和,道:“如此手段,确实残忍了些,我们正道之士到底与歪门邪道有差别,即使是修为高深,也不能仗势欺人啊。”

“说得没错,还是同一个宗门的,自相残杀,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这人说着,看了看擂台上的九方渊,意有所指道,“反正我不能接受沧云穹庐里有这种人,咱们正道宗门,必然不能像魔界之人一样。”

“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方观是之前还沉浸在两个阔别十年的朋友突然出现的喜悦中,听着身边人说的话,越来越生气,气得他都顾不上九方渊和鹿云舒,那点激动的心情都被这群理中客给搅和成了一地鸡毛。

他本就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再加上和九方渊鹿云舒有那么点渊源,当即重重地哼了声,故意阴阳怪气道:“确实太残忍了些,段师兄不就是比试输了,还想偷袭鹿云舒吗?不就是拿了把断剑,想在打败自己的鹿云舒身上扎个窟窿吗?不就是想打着比试的名号,彻底害死鹿云舒吗?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正常得很,是我们沧云穹庐的正道修者们能做出来的事,哪里做错了?九方渊伤了他,还不救他,九方渊可真是手黑心狠,残忍至极,和魔界中人一路货色!”

方观是的声音很大,接连一大段话,根本没给人插嘴的机会,突突突就说完了,打得众人措手不及。先前为段十令说话的几个弟子脸都绿了,讪讪地低下头,方观是这番话,可是把他们的脸皮和智商彻底踩在了地上。

有些弟子之前还在迟疑,没说话,现在听了方观是的话,立马反应过来,这九方渊之所以会对段十令出手,不是都怪段十令自己吗,要不是段十令不服输想偷袭鹿云舒,也不会被人伤到这种惨的地步。

这他娘的,说的不好听一点,不都是段十令自个儿活该吗!

这顿反讽立马有了效果,不少弟子发出了与刚才不同的声音。

“我觉得这话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段十令先做得不对,九方渊也不会刺伤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