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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水滴(2 / 2)

她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泄气了,低着头掩饰鄙夷的眼神,极小声地喃喃自语:“无语住了。”

周旖锦没听清,皱起了眉,但白若烟已经随意敷衍道“是”,先她一步行了个草率的礼,转身离去了。

桃红闷闷不乐,看着白若烟离去的背影,十分不屑:“这舒昭仪的目的未免太明显了些,想将娘娘当傻子戏耍吗?”

“无妨,跳梁小丑罢了。”周旖锦冷眸微眯,安慰她道。

话音一落,忽然耳边传来一道轻轻的女声,尾音打着颤儿。

“娘娘……为何这样维护嫔妾?”

看见胡怀潆一身宫装,正站在不远处宫殿的房檐下,周旖锦一怔。

“方才舒昭仪派人来,让嫔妾在这处等她。”胡怀潆垂下眼眸,解释道。

周旖锦恍然大悟。

原来那白若烟的目的并非是真的想借她之手除掉胡怀潆,而是离间她二人的关系。

若是从前深爱魏景的她,听到白若烟的话,也难免心生酸意。

以胡怀潆敏感胆怯的性子,方才但凡她说出一句嫉妒的恶毒言语,恐怕她二人的关系便再难以回到从前。

想到这,周旖锦不自觉心生一阵寒意,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来。

看着胡怀潆殷切的眼神,周旖锦笑了笑,说道:“后宫中尔虞我诈已经足够多,本宫自然希望你好。”

“娘娘,”胡怀潆上前一步,神情满是感激:“嫔妾知道舒昭仪的用意,可娘娘对嫔妾这样好,嫔妾真的无以为报……”

周旖锦愣了下,白若烟本欲离间她二人感情,却弄巧成拙,反倒让胡怀潆更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

她微微勾起唇角,“你我之间无需多言,互相扶持便是。”

正说着,听见一阵脚步声,原是张美人怕胡怀潆被白若烟为难,实在放不下心来,便出来一看。

见到周旖锦,张美人十分惊喜,问道:“娘娘许久没来了,不如进翠微宫用个午膳?”

犹豫了片刻,周旖锦点了点头。

翠微宫的用度在宫里并不奢华,甚至算得上简朴。魏璇还未行冠礼,依照齐国的规矩,与母妃一同住在偏殿,周旖锦走近殿内,本就不大的宫室略显出几分拥挤。

三人围坐在一张圆木桌边,张美人朝里面唤了句:“璇儿,出来用午膳。”

不一会儿,帘子响动,忽然显出人影。

魏璇湿发未干,手持洁白的毛巾低着头胡乱擦了下,走了几步,将其放到一边托盘上。

他今日不当职,一大早便去了校场练武,方回来沐浴完,便听见张美人的呼唤。

周旖锦一时没反应过来,握着筷子的手指一顿,便看见不远处魏璇颀长的身姿,精致如玉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

男子的肩背很宽,低头擦拭发尾时,水珠顺着脖颈干净利落的线条下滑,随手甩动的几滴洇湿了单薄的衣衫,显露出肩胛骨硬朗的轮廓。

他似乎没顾及到鬓边的发梢,那细碎的一绺底下迅速聚成水滴状,水珠顺着宛如刀削斧砍般的下颌流淌,紧接着连成一串,滴到地面。

一声细小的“啪嗒”水声将周旖锦惊醒。

她忙转过头回避眼神,却还是无意间看到了魏璇浴袍的衣领微微散开,腰上松松系了条带子,底下紧实的肌肉喷薄欲出。

周旖锦猛地低下头。

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

“你这是——快进去!”张美人也没料到这样一副场景,大惊失色,连忙尴尬喊道。

魏璇一抬头,看见桌边的周旖锦和胡怀潆二人时,整个人宛如被定在了原地,耳垂的殷红迅速爬满了整个面颊。

一转眼,几声脚步仓促,人影迅速闪失。

魏璇再回来时,已经收拾齐整。他穿着一丝不苟的墨蓝长衫,颈边绣了云纹的领角整齐得甚至有些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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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璇眼神略有几分歉意,抬眸看着周旖锦。

他垂着的眼皮很薄,鬓角湿润的乌发恰好落在眼尾那一颗细小的黑痣上,显得青涩且骄矜。

眉目潋滟,那点潮湿的色泽在阳光下仿佛熠熠生辉,他却丝毫不知,只是半低着头,有些仓惶地朝周旖锦解释道:“微臣不知二位娘娘到来,多有冒犯。”

胡怀潆到底是和魏璇住在同一宫里,也算熟悉,笑着打趣了两句便揭过此事。

过了一会儿,胡怀潆偏头看向周旖锦,却发现她还垂着眼盯着桌面看,浓密的睫毛微微翕动,仿佛能从那木头缝隙里寻到什么宝物似的。

“娘娘?”胡怀潆的声音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周旖锦点了点头,看也没看,继续低头吃着碗里的菜。

脑海中,那声清脆的“啪嗒”水声仿佛一柄铅锤在她的心海中敲击了一下,泛起的层层涟漪令人感到一阵眩晕。

她忘不了魏璇方才的样子,抬起头的一瞬间,那明亮的眼中满是飞扬的少年气,倒映着日光的水滴仿佛在他眸中撒了一大片繁星。

一瞬间无数起伏的心绪如海浪般涌入脑海,朝气蓬勃、灿若骄阳,她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他抬眸的那一刻,微垂的眼尾那一抹惊艳的弧度。

周旖锦一直不说话,桌上的气氛便有些沉闷。

好容易到尾声,张美人看着周旖锦心神不宁的面容,不知是否自己做错惹娘娘生气,因而心里七上八下,踌躇了一会儿,眼神示意了一下魏璇。

魏璇心里“咯噔”一声,好一会儿,他唇线紧抿,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玉梳,向周旖锦说道:“娘娘,此物是微臣亲手雕的,微臣与母妃皆愿贵妃娘娘健康长寿,还望娘娘收下,聊表心意。”

他一句话颤抖了几下,像犯了错似的,显得有些磕磕绊绊,神色虽是镇定,墨黑的瞳孔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这本是母亲想让他借机向淑贵妃示好,吩咐他做的。

母亲只是一深闺妇人,不明其中就理,以为禁军的职位是周旖锦引荐得来,因此时常叮嘱他报答,顺势在贵妃娘娘面前多加表现,他实在拗不过,只能答应下来。

因此,即便气氛尴尬,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这不入眼的玉梳递到了周旖锦手中。

还希望她……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