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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试探(2 / 2)

她看了一眼陆执徐的背影,只好压下心中的疑虑,先随着内监过去。

今日议的还是荆州水患一事。

事情说完,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再次启奏道:“荆州水患一事重大,年鸣英虽有才名,可年少薄名,陛下可否再斟酌人选,以防出了什么差错。”

话落,又有几人附议,说的头头是道,连姜静行都听得忍不住点头,有这样为国为民的同僚,倒是显得她冷漠无情了。

不过,她认为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毕竟不是所有明君都是仁慈的皇帝,能够顺着臣子的心意来。

果然,上面的武德帝喜怒不行于色,面色淡淡道:“辰王在三法司素有功绩,那便辰王去吧。”

众臣闻言惊愕,姜静行也随着抬头看向御案后的人。

她真是越来越摸不清武德帝的心思了。

*

夏日多蝉,明光殿外种着花树,一阵阵的蝉鸣声响起,听的人心烦。

陆执徐走上殿外石阶,正巧遇上几位尚书出来,纵然都是经年的老狐狸了,也是忍不住脸色微变,尤其是刚才反驳武德帝的几人,脸色尤为不善。

可见真是背后说不得人,谁能想到,一出门就遇到当事人。

隔着一段距离,御史中丞率先行礼,客气道:“参见殿下,不曾想会遇上殿下,殿下可是受召而来?”

一旁的刑部尚书接上下半句:“靖国公还在与陛下议事,殿下可要等等了。”

陆执徐脚步停顿,他下意识看一眼大开的花窗,可惜角度不对,根本看不到他想见的人。

等走近了,他颔首回礼,温和说道:“既是如此,本王等一等便是。”

御史中丞嘴角含笑,点点头告辞离开,周围一干重臣也纷纷告辞,纵然脸皮够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当着诸多同僚的面上前搭话。

等人都走了,门口候着的内监上前,却没将人请去偏殿,而是直接将人请到主殿里。

陆执徐没动,冷眼看向内监,问道:“靖国公可在殿中?”

内监不敢撒谎,低头道:“回殿下,靖国公却在殿中。”

“既然陛下与靖国公有要事相商,本王去偏殿才是,何故去主殿。”陆执徐目光冷沉,只要与姜静行有关,他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屋外的热气一股接着一股,内监额角冒汗,回道:“不敢欺瞒殿下,陛下事先早有嘱咐,奴婢这才请殿下在主殿等候。”

听到是武德帝的吩咐,陆执徐微微蹙眉,拢在衣袖中的指尖微动。

内监催促道:“屋外天热,主殿冷气最足,这是陛下怜爱殿下呢,殿下快进殿吧。”

陆执徐心知哪里不对,但事到临头,他已经退不了了。

索性,殿中还有着姜静行。

彼时殿中还保持着原状,见只剩下她和武德帝了,姜静行打破沉默,问道:“陛下怎么改了主意,又要辰王殿下去了?”

“你觉得辰王如何?”武德帝面色温和不少,他是真心想知道姜静行是怎么想的,“朕有意立储,你对他一向称赞有加,可是觉得他可当大任?”

听出此话深意后,姜静行一时心惊,事关立储,不管她和武德帝关系如何,也万万没有询问臣子的道理。

武德帝注视着她,明明是少有的温柔,却让姜静行心口一缩。

“臣怎么想不重要,毕竟臣与几位殿下接触不多。”沉吟片刻,姜静行说道。

她笑笑,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几位殿下是陛下的亲儿子,想来陛下才是最清楚几位殿下才干的人,陛下又何必来问臣。”

武德帝与她对视,姜静行不漏一点破绽,依旧是眉眼含笑,依旧是忠心耿耿的臣子,好似她从未插手几位皇子夺嫡一般。

良久,忽听武德帝笑出声,虽然笑声很轻,却让姜静行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

她淡声问道:“陛下笑什么?”

武德帝看着她,喜怒不明道:“伯屿,这么多年了,你一向是有话直说,何时会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你实话告诉朕,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若是担心日后大权旁落,朕也给了你封太傅的圣旨,你大可安心。”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算是挑明了。

武德越说心中越气,二人关系本就岌岌可危,他本不想与人闹得太难看,可这封奏折触到他心中隐秘,让他难以自控。

若是姜静行早有疑心,背着他私下接触皇子,那他给予的信任,岂不就是场笑话。

“陛下何出此言?”姜静行平静道。

见她装傻,武德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他拿起案上一封奏折,丢到她脚下,冷声问道:“有人弹劾你与辰王来往甚密,多次与他私下见面,更有甚者,说你结党营私,左右立储,这便是你说的接触不多!”

要说左右立储,武德帝自是不信的,可私下接触皇子,武德帝心里也有疑虑,此时说出来,也是希望能从姜静行嘴里得到解释。

至于这解释是真是假,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不是朕将此事压下,就凭这奏折里所言,庭杖你都是轻的。”武德帝怒道。

姜静行顶着武德帝眼中的审视,弯腰捡起奏折。

打开一看,洋洋洒洒几页纸,全是弹劾她为臣不忠,说她和小皇子曾在泰安楼饮酒作乐,又说小皇子曾借手中权利,给予她擅入天牢的权力,最后借桃林一同遇袭的事说话,桩桩件件罗列在一起,还真像她与小皇子结党营私。

虽然这的确是真的。

至于落款,是御史台几位御史联名。

姜静行心中哀叹,真是难为她那些政敌了,盯了她这么久,除了没发现她和陆执徐真正的关系,还是知道了不少事的。

想到这,姜静行失笑,她将奏折拿在手里,正要说什么,门口帘子掀开,有人无召闯了进来。

她暗道这人胆子真是不小,扭头一看,不由得皱眉,居然是小皇子来了。

陆执徐身上还是那身亲王蟒袍,可见是一下朝便被叫过来了,也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

门口站着的内监神色慌张,连忙跪下请罪:“奴婢拦不住殿下,陛下恕罪!”

没人在意内监的请罪,无人说起身,内监只好继续跪着,装作自己是个哑巴聋子,以防丢了小命。

武德帝凝视着这个儿子,不言不语,陆执徐神色淡定地上前跪下,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谁让你进来的。”武德帝沉声道,也不叫起。

陆执徐只好跪着,他看了姜静行一眼,才垂眸回道:“儿臣自知失礼,可有些话儿臣不得不说。”

不等武德帝开口准许,他就继续道:“如今荆州水患未除,朝臣心思杂乱,朝局多有动荡,父皇若因这些捕风捉影的话疑心靖国公,岂不是让忠臣良将寒心,还望父皇莫要听信谗言。”

“谗言?”武德帝冷笑,打量着这位嫡子,“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御史台几位御史的奏疏,到你嘴里就成谗言了!”

姜静行皱眉,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武德帝单独留下她,又将小皇子叫来,也许有试探她的意思,但更多,怕还是想试探试探自己儿子的心思。

这对父子之间,一定还有什么她不清楚的事存在。

陆执徐抬头,直视御案后高大的君王,将他眼中的冷意看的分明。

他也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这是在试探他,只是事关姜静行,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因为不用想,他也知道姜静行会如何说,不外乎是将所有事解释一遍,再为了把他摘干净,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即便他清楚,武德帝不会将姜静行怎么样,也许像上次一样,罚跪几个时辰,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他就是不想忍了。

他谨言慎行这么多年,任性一回又如何,他宁愿自己受罚,也不愿姜静行为了他低头,尤其还是对着武德帝低头。

就好像,自己已经输了一样。

一次冲撞,影响不了大局。

何况,受罚了才好,这样某人也能更心疼他,别总是想着离开他。

也不知是不是皇家子孙的天性,天生的狼子野心,陆执徐算计手足时毫无心理负担,如今更是淡然。

抱着惹怒武德帝的心态,陆执徐难得的少年意气,他挑起嘴角,冷嘲道:“挑拨是非,不是谗言是什么,儿臣在三法司多月,见过了严刑酷吏,可即便是屈打成招,也讲究个对簿公堂,父皇仅因只言片语便问罪靖国公,岂是明君所为。”

其实陆执徐更想说,你身为君父,漠视发妻受辱,嫡子受人欺压,身为君王,又枉顾人伦,为一己私欲,再三施压臣子,种种所为,算是上什么明君。可一想到自己和姜静行,论关系,他们也算得上君臣叔侄,真要说起来,他们更不堪,毕竟他们真有私情。

陆执徐为此自嘲,可心里又隐隐生起一种自暴自弃,自觉荒唐却又隐秘的痛快。

姜静行皱眉看他,小皇子做事一向稳重,怎么今天说话这么阴阳怪气。当看到父子二人对视,谁也不肯低头时,她又隐隐明悟。

看着气度不输武德帝的青年,姜静行突然意识到,原来,小皇子真的长大了。

武德帝目光沉沉,吐出几句话,砸在陆执徐身上,“朕只以为你像你母后,酷爱礼佛,没想到还有巧言令色的本事,也不知你母后都教了你什么。”

话落,满室寂静,陆执徐忽然嗤笑。

果然,伤你最深的,永远都是最亲的人,父子做到这份儿上,也是一出笑话。

姜静行心道不好,刚想起身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