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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2 / 2)

“你阿翁叫人?传话时,还提了你与五郎的亲事。”崔夫人?叹了口气,“只是我常年卧病,久不见客,与各家?的女眷难免生疏,那些女郎们品性如何也实在谈不上了解……”

“思来想去,还是应当先问你的意思。”

崔循避而不谈,只道:“五郎的亲事,应当无需母亲费心,祖父有意为他聘公主。”

崔夫人?对此了然?,却摇头:“我知五郎的心思,也知你祖父有意如此为之,只是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公主情愿与否。”

“我方才观长公主之意,怕是未必能成。”

崔循微怔,抬眼看向母亲:“公主已有属意之人??”

“此等私密之事,长公主又岂会直言?”崔夫人?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险些被?绕进去,无奈道,“将五郎与公主放一放,先议你的亲事。”

崔循对着母亲,终于还是没能像在崔翁面前那般沉默到底,想了想,如实道:“我未曾思量清楚。”

自年纪渐长,他性格成型,几乎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崔氏门庭压在他肩上,由他决定该往何处,所有的反复、犹疑都会招致旁人?的质疑,难以服众。

因而崔循从不露怯,也不会含糊不清,所有决断该如何便如何。

哪怕是在自家?母亲面前,亦是如此。

崔夫人?不由得诧异:“家?世、相貌、才学、品性……议亲无非是看这些,士族各家?那么些女郎,出类拔萃、各项兼有的也不是寻不到。何事令你如此为难?”

崔循的亲事本不该如此为难的,只需在门当户对的人?家?,选一位才貌双全,又能掌家?管事的女郎下?聘即可。

当年崔老夫人?在时,有意与桓氏结亲,便是为此。

崔循那时没应,众人?只当他与桓氏女郎不合眼缘,倒也没勉强,换一姓人?家?即可。

可这几年下?来依旧如此。

崔夫人?便是再怎么不管事,而今也看出来,其中另有缘由了。

她忧心忡忡,问道:“是有什么话,在我面前也无法提及吗?”

崔循垂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又转瞬松开,缓缓抚平衣褶,连带着将心绪起的那点涟漪一并按下?。

崔、陆两族的期待寄于他一人?身上,由不得胡来,亲事已然?拖了这么久,若是在迟迟不定,只怕会令人?横生揣测。

既已注定的事,拖延下?去又有何意义?

“此事归根结底,与其说?是我娶妻,不如说?是为崔氏挑选一位主母。”

“那些女郎,于我而言并没什么分别。”

“不若挑个合母亲眼缘的,能在后宅与您作伴解闷,也好。”

这样冷情的话,他却能说?得坦然?,不像娶妻,像是给?后宅添个摆件。

崔夫人?不甚认同,却也知道确实如此,犹豫不决:“琢玉当真没有心仪的女郎?”

崔循淡淡道:“当真。”

他陪着崔夫人?喝了盏茶,没再久留,起身离开。

剩下?半日见了崔氏旁支的一位长辈与与他家?的儿?郎,允诺会为其安排差事;又见了嫁入王氏那位姑母,听她含泪斥责一番王郎如何荒唐,耐着性子安抚,答应会适当敲打?;最后则是看了桓大将军送来的礼单,令人?筹备回?礼。

等到一切忙完,用过饭,夜色已浓。

“咱们府中还是缺位主母,若不然?,多少能为公子分担些,不至于这般劳累。”松风换了卧房的香,未听柏月答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收拾个衣裳,愣什么呢?”

柏月一脸微妙,扯着崔循沐浴前换下?的衣裳一角给?他看。

素白的衣袖内侧,有一抹红。

松风讶然?:“公子受伤了?”

“笨!”柏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这是女郎们用的胭脂。”

松风更为诧异了。

他在崔循身边服侍这么些年,自然?知道,公子从来不近女色。更别说?,这胭脂还是留在如此私密的地?方。

柏月问:“你今日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可见着什么?”

“自然?没有……”

松风下?意识否认,凝神想了想,正欲开口,却只见自家?公子已经?回?来,连忙紧紧地?闭了嘴。

崔循才沐浴过,只系了件细麻裁制的禅衣,微微潮湿的墨发散在身后,白玉般的脸神情格外寡淡。

两人?一看便知他心情不佳,换了个眼神,谁也没敢多说?半个字,悄无声息退出了内室。

崔循的作息十分稳定,若非有万不得已的事,并不会深夜处理。

每日何时睡、何时起,都有一定的时辰,很少变动。

他也习惯于睡前躺在榻上,将白日之事从头到尾回?忆一遍,好查漏补缺。

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在幽篁居中与萧窈的事。

夜色浓稠,屋中只余角落处一盏豆灯,微薄的光透不过重重帷幕,五感似是因此混沌,却又仿佛更为真切。

他能清晰地?回?忆起萧窈扑在他身上时绵软的触感,以及唇脂印在脖颈上,血脉流动仿佛因此加剧的滋味。

他那时险些动怒,气萧窈轻浮,不知好歹。

如今……

崔循合了眼,掐断逐渐不着调的思绪,不再回?忆,靠着默背熟稔的佛经?,良久后终于睡去。

可他却又做了个梦。

应当是在琴室,面前摆着那张绿绮琴。

身体绵软的女郎从背后贴上来,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声音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慢吞吞地?撒娇:“是我错了。少卿不要同我生气……”

他整个人?僵硬得厉害,喉结微动,问她:“你错在何处?”

纵使?是在梦中,她也不肯乖乖的,凑到他耳边轻笑,耍赖道:“哪里都错了,还不成吗?”

纤细的手拂过细麻禅衣,紧贴着他,缓

缓下?滑。

他定了定神,又问:“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她幽幽叹了口气,温热的呼吸扫在颈侧,“少卿,是你在想。”

他如坐针毡,又如身在烈火之中,口干舌燥。

“为何不敢看我呢?”

耳垂一疼,随即有细碎的吻落下?,她笑得清脆,却又好似志怪故事中的山精鬼魅。

只要回?头看一眼,便会被?勾了魂魄,万劫不复。

可通身的快|感却又这般真切,令他意乱,山动江倾。

“我真厌恶极了你这般假正经?的模样,”身后之人?似是不耐,松开手,冷哼了声,“无趣。”

说?着,便作势要走。

喜怒无常的性子,确实像她。

高?兴时仿佛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杏眼中盛着他的身形;不高?兴时,便翻脸不认人?,牙尖嘴利,恶语相向。

崔循恼怒,紧紧地?攥了她的手腕,用力?将人?拽到身前。

力?气大了些,身着红裙的美人?踉跄两步,跌坐在他怀中。

书案翻倒,琴声铮然?,萧窈却吃吃地?笑了起来,抬手勾了他的脖颈,仰头索吻:“这样才好……”

她依旧涂着燕支,唇红齿白,吐气如兰。

崔循不喜她的唇脂,只觉太过艳丽灼眼,尤其擦在脖颈上时,质地?甚至有些腻。

可如今尝起来,味道却好,带着些甜,像是可口的糕点。

他垂眼吻着萧窈,起初生疏,只肌肤相贴。渐渐地?熟稔起来,无师自通地?撬开她的唇齿,缠绕、吮吸。

那股几乎烧透肺腑的邪火终于得了缓解,如蒙甘霖。

越过这条线,像是再没什么顾忌,她在他怀中、在他身下?。红裙萎地?,像是鲜艳盛放的花,再不会恶语相向,只予取予求。

……

崔循惊醒时,子夜刚过。

帐中一片漆黑,他却极为清醒,按着剧烈跳动的心房,对这场旖旎而荒唐的梦感到荒谬。

他并非重|欲之人?,至今未曾娶妻,房中也从不曾有过侍奉的姬妾。

于士族子弟而言,出入酒肆乐坊皆是常事,有几位相好的红颜知己也并不稀奇。

可他从未如此。

无意于此,也不屑为之。

更何况,梦中之人?还是萧窈。

无论何种?缘由来说?,哪怕是有白日之事在前,依旧太过冒犯。

既于礼不合,也隐隐昭示着他的失控。

崔循静默良久,已逐渐能看清床帐垂下?的丝绦,终于唤了外间值夜的松风。

松风揉着眼,小?声问:“公子有何吩咐?”

“备水沐浴,”崔循声音低哑,“另换床被?褥。”

松风立时清醒许多,出去传了话,待崔循起身,自去收拾床褥。

及至掀了锦被?,见着一片狼藉,不由一愣。

他虽未经?人?事,但与院中的仆役们在一处厮混时,也听过些许浑话,并非全然?不知。

反应过来后,没敢多说?什么,手脚麻利地?将床具悉数换了。

崔循此番沐浴时,令人?多添了冷水。

这样的时节,哪怕屋中炭火充足,常人?身体也禁不起这般折腾。

柏月不明所以,攥着水瓢犹豫,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说?,被?崔循冷冷瞥了眼,只得噤声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