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2 / 2)

折竹碎玉 深碧色 9310 字 1个月前

酸意在唇齿间蔓延开,萧窈摸了摸小臂,将这点怀疑暂且压下,梳洗歇息。

第二日,萧窈早早起身,出?宫与晏游相会。

为方便山间行走?,她穿了件窄袖劲装,是极艳丽的绯色,衣摆绣着精致的云纹。

未着绣履,踩了双利落的短靴。

也未曾佩戴钗环首饰,只随意编了几根小辫,一并用发带束起。

这是她在武陵时出?门常有的装扮,来建邺后虽添了许多衣物,但皆是些繁复的宫装,挑来挑去,最后还是翻出?压箱底的衣物。

临出?门前,萧窈随口道?:“改日叫内司送套这样的衣物吧。”

翠微含笑应下,替她理了理鬓发,柔声道?:“窈窈生辰吉乐。”

萧窈微怔,随后喜笑颜开地冲她摆了摆手?,亦如?从前那般笑道?:“我出?去玩。若回?来得晚,必是在外边用过饭了,不必记挂。”

宫人得了吩咐,一早就已?经将她自武陵带来的那匹栗色马备好。

这马是舅父在世时送她的,较之寻常骏马身量低矮些许,性情温顺,于萧窈这样的女郎恰好相称。

它一见?萧窈,便贴上来蹭了蹭她的手?,姿态中满是眷恋。

“红枣,”萧窈熟稔地抚摸着它的鬃毛,“这些时日是不是闷坏了?带你去放风。”

她挑着条僻静的路,与晏游一道?溜溜达达同行,待到出?城后彻底没了拘束,才纵着红枣马飞奔。

道?旁垂柳依依,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好。

有风拂面,衣袂飞扬。

晏游始终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含笑看着,行至栖霞山逐渐慢下来,这才驱马跟上。

“右侧这条路通往学宫,左侧这条则是往后山,我听军中家?住附近的副官提过,说是有不少野果、野味,周遭百姓荒年以此为生。”晏游打量萧窈的装扮,玩笑道?,“你许久未曾用弓,不知是否生疏?”

萧窈“哼”了声:“不如?来打赌?若我今日能射到猎物,便算你输。”

“好啊。”晏游捧场,“我若是输了,便由你差遣。”

萧窈放慢速度,信马由缰,没走?多远却遇到一处木制拒马,横亘在路中,挡得严严实实。

一旁不知何时搭起座简易驿亭。

其中当值之人见?着她二人,并没动弹,只高?声呵斥:“未经允准,闲杂人等不得入山。”

萧窈勒住缰绳,在拒马前稳稳停下,皱眉问道?:“你奉谁的令?”

卫兵的视线在他二人中间转了转,见?并非布衣百姓,再开口时姿态放低许多:“自是学宫律令。”

萧窈疑惑:“我怎不知?”

崔循当着所有学子念律令那日,她就站在阶上听着,并不记得其中有这么一条。

难不成是她这些时日不在,故而不知何时添了新?的?

可纵然真怕扰了清净,只将封通往学宫那条路也就罢了,如?何连后山都?要一并划归其中?

卫兵道?:“小人奉命在此当值,若放了人过去,必是要受责罚的。还望女郎不要为难。”

萧窈从来吃软不吃硬,不怕那些趾高?气?昂的,反倒拿这种好声好气?哀求的无计可施。犹豫片刻,回?头看向晏游:“既如?此,我回?学宫问问就是。”

晏游笑道?:“时辰还早,不必着急。”

萧窈调转马头,循着来路折返。行至先前的分岔路口时,恰好迎面驶来一驾马车,连忙勒着缰绳及时止住。

驾车的仆役已?经认得她,恭敬道?:“见?过公主?。”

青竹帘挑起,露出?身着一袭白衣的崔循。

萧窈一见?他,便不由得想起昨日的疑惑,神色复杂。

崔循则破天?荒地怔了怔。他未曾见?过萧窈这样的装扮,只觉如?开得正盛的石榴花,艳丽夺目,生机勃勃。

待到她身后的晏游赶上时才回?过神,颔首问候:“晏领军素来忙于军中事务,夙兴夜寐,难得见?你休沐。”

晏游朗声道?:“今日公主?生辰,我陪她出?门游玩。”

萧窈想起方才之事,也懒得回?学宫找谢昭,索性直接问他:“此处后山为何封路,不准常人进出??”

崔循眉尾微扬:“我亦不知此事。”

这倒并非虚言。学宫逐步走?上正轨,曹官聚于此,寻常事务自然用不着崔循亲自过问。

加之他近来忙于家?中事务,本?就无暇顾及这点细枝末节。

萧窈想了想,倒也能理解,自顾自道?:“那我还是回?学宫问……”

崔循出?声打断她:“不必麻烦,我随你去看。”

萧窈还没来得及阻拦,崔循已?然吩咐车夫照办,她也只好将没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卫兵便是想破脑袋,也未曾料到崔氏这位长?公子会亲自前来,当即招呼同僚将那些拒马搬开,恭敬道?:“若早知女郎与崔氏有渊源,必不会阻拦。”

至于先前那些托词,一个字都?没提。

崔循对?此并不意外,向她道?:“你若一早亮明身份,他亦不会拦你。”

萧窈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可我仍想知道?,是谁在此处下的禁令,不准常人通行。”

崔循明了。

他并未争辩,或是再说教什么,几乎言听计从道?:“我会令人查明。”

萧窈摩挲着掌中缰绳,盘旋在心?头的疑惑挥之不去。迟疑片刻后翻身下马,走?近些,直截了当问:“那日在祈年殿外,你为何不顾礼数,也要拦我?”

崔循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配上他那张清隽的面容,恍若超凡出?尘的谪仙人,令人很难将他与筹谋算计联系到一起。

似是不曾察觉到她质疑的深意,他神色自若,轻声道?:“一时情急。”

清清冷冷的声音送入耳中,萧窈轻颤了下,掐了掌心?一把令自己冷静下来,反驳道?:“我不信。”

崔循神色未见?慌乱,倒似真有些不解:“那公主?以为,我为何如?此?”

“你……”萧窈咬了咬牙,低声道?,“你就是想让我父皇知晓那夜之事,如?此一来,他压根不会再考虑我与旁人的亲事!”

此事犹在她抵赖之前。

崔循仿佛从一开始就猜到她不会认账,故而将此事捅到重光帝面前,令她别无选择,不认也得认。

若论?迹不论?心?,此事寻不到任何证据,毕竟崔循从未亲口同重光帝说过什么。

可萧窈不信他全然清白。

崔循就不是那等心?粗气?浮之人。

对?于她的揣测与指责,崔循并未分辩,只道?:“公主?若这样想,臣百口莫辩。”

萧窈被这个“百口莫辩”噎得话都?说不出?来,将信将疑打量着他,这才发现车中那张书案上竟摆着张琴,而非平日的公文奏疏。

想到那张生辰礼单中那张绿绮琴,她拿人手?短,神色稍霁。

阳羡长?公主?昔日同她提过,纵有百金,也未必能购得此琴。纵然不论?价钱,那张琴,也确实颇对?萧窈胃口。

在诸多贺礼之中,是她最喜欢的。

她垂了眼,知晓此事注定争不出?个所以然,也懒得纠缠。索性翻身上马,只道?:“那张绿绮琴……烦请代我谢过夫人。”

“不必见?外,”崔循看了眼始终等候在侧的晏游,缓缓道?,“家?母很喜欢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