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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2 / 2)

反而更似娇嗔。

崔循拭去她?唇角残存的一点?唇脂,原本的躁动随着?呼吸渐渐平复,旧事重提:“我教你琴。”

萧窈:“……”

哪怕看出来他情绪已然稳定?,对此提议,萧窈的态度依旧谈不上积极。归根究底,得追溯到年前?,崔循为她?讲元日?祭礼章程那事。

崔循六艺精通,博闻广识,能力毋庸置疑。但他实在谈不上是个好夫子,能将诸事讲得波澜不惊、枯燥无趣。

她?那时听得昏昏欲睡,还曾腹诽他不宜教书,更适合去庙里念经。

短暂沉默片刻,萧窈试图推脱:“还是不必……”

“为何?”

萧窈一言难尽地看了崔循一眼,提醒道:“你还记着?,当?初教我祭礼章程之?事吗?”

崔循的记性向来极好,何况还是与萧窈有关。经她?一提,立时想起那时的情形,甚至记得比萧窈还要更为清晰些:“你那时宿醉才醒,听我讲礼,没多久便睡过去了。”

萧窈脱口?而出反驳道:“是你讲得太过枯燥乏味。”

崔循有些错愕。

他虽未曾当?过教书先生,但族中子弟偶尔会?向他请教学问,从没人胆大妄为到如萧窈这般评价,一时间心情十分微妙。

他与萧窈的年岁相差不算太多,但的确算不得同龄人。他有时会?觉着?萧窈年纪轻,心性不定?、胆大妄为,却又不可抑制地被她?仿佛与生俱来的鲜活与恣意所吸引。

而他在萧窈眼中,必然是古板、无趣的存在。

萧窈原本以为崔循要拿她?“宿醉”来说事,这才下意识反驳,说完便有些后?悔。

觑着?崔循仿佛逐渐冷淡下来的神色,她?亡羊补牢似的描补道:“而今再?想,我那日?确实未曾睡足,就被翠微她?们强行从床榻上拉起来了……兴许这个的缘故更多些。”

崔循叹了口?气。

虽什么都没说,萧窈却莫名有些心虚,捏着?他的衣袖稍稍用力:“我前?些时日?看了篇乐谱,还没来得及好好练过,你帮我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说的乐谱,是《秋风曲》流传于世的残篇。

此曲本就是出了名的难,她?这些时日?又疏于练琴,故而有颇多凝滞之?处。

再?一次弹错时,萧窈没忍住看了眼崔循。

崔循在她?心中大多数时候都是颇为严厉的形象,严于律己、严于律人,萧窈破罐子破摔地想,崔循看过自?己有多不成器,兴许也?就再?不提教她?学琴这件事了。

但崔循不曾皱眉,脸上甚至并无半分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先讲了指法如何改进?,又将方才那段重新弹了一遍给她?听。

萧窈托腮听着?,目光落在崔循指尖,看他指法。

崔循的手生得很好,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拨弄琴弦时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闲庭信步似的,全然不似她?那般生涩。

她?看得出神,崔循却只当?她?又觉着?无趣,覆上微颤的琴弦,沉默片刻后?道:“此曲本就不易弹,你今日?初学能如此,已算是难得。”

萧窈正?打算再?练一回,闻言,目光难掩惊讶。

崔循似是有些不自?在,挪开视线,淡淡道:“继续练吧。”

萧窈打量着?他,若有所思道:“当?初我刚随班师姐学了几日?,携琴去祈年殿弹给父皇听,结果?不大像样……你那时应当?也?在?”

她?那时是揣着?向阿父炫耀的心去的,结果?弹完才知晓崔循与谢昭在西偏殿,尴尬不已,只觉成了“献丑”。

崔循一听便知她?说的哪件事,颔首道:“是。”

“你那时可曾暗暗笑我?又或是挑剔我不学无术?”萧窈轻咳了声。

崔循道:“不曾笑你,也?不曾挑剔你。”

萧窈将信将疑:“那你那时在想什么?”

崔循想了想。

他那时是在眷写拟定?的碑文,生涩而稚嫩的琴声响起时,兴许有因为被打扰而皱过眉,但很快就意识到抚琴的人是谁。

宫中断没有这样的乐师,能在祈年殿这样弹琴的人,唯有备受重光帝宠爱的小女儿了。

他那时已因为王闵之?死与萧窈有过往来,也?早就听人议论过,这位武陵来的公?主是如何空有其表、不学无术。若是士族长大的女郎,断然不可能到这等年纪,琴艺这般生疏的。

但他的确不曾因此讥笑萧窈。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心中曾浮现过模模糊糊的念头:若由他来教,断然不至于此。

只是这样的念头实在不着?边际,转瞬即逝,未曾多想。

而今被萧窈问起,崔循对此难以启齿,才倏然意识到原来早在那时,他对萧窈就已经隐隐有了出格的念想。

萧窈见崔循神色复杂,却又什么都不肯说,被吊起胃口?来。她?倾身近前?,满是好奇地催促:“为何不说呢?”

崔循垂眸道:“我那时在抄录碑文,并无什么念想。”

萧窈撇了撇嘴角,作?势起身。

崔循本能地攥了萧窈的指尖,抬眼对上萧窈带笑的眼眸,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她?给拿捏了,近乎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低声道:“只是怕宣之?于口?会?有些冒昧。”

萧窈抿了抿唇,意有所指道:“你方才怎么不觉着?冒昧呢?”

她?一早就发现了。兴许是自?小所处的环境使然,有些事情崔循敢做,但要他亲口?说出来,仿佛比登天还难。

崔循对上她?戏谑的目光,喉结微动,终于还是叹道:“那时曾想过,若我来教你会?如何?”

萧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没了练琴的心思,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忍笑道:“我少时曾有过一位教书先生,是旁人举荐给阿父的,说是德高望重、学富五车。可他实在又无趣又严厉,逼着?我每日?背许多书,若是第二日?答不出来还要挨罚。”

“我忍了一旬,实在受不住,便避开青禾她?们独自?藏了起来。”

“阿姐带人找了许久,最后?还是晏游在假山石间找到我,背我回去时天都黑了。阿父虽为此生气罚了我,转头却又辞了那教书先生……”

萧窈从没这样向他讲过自?己少时的事情。崔循听得入神,只是在听到“晏游”的名字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你若当?我的先生,必然也?十分严苛,兴许还要拿戒尺打我手掌……”萧窈不着?边际地信口?夸大,最后?笑道,“兴许过不了几日?,就要被我阿父辞掉了。”

崔循无奈。却还是顺着?她?的设想辩解:“我不会?打你戒尺。”

“可你会?罚我抄书。”萧窈想起那几卷令她?手酸的南华经,终于寻到了算账的机会?,旧事重提,“上巳那日?我虽醉了,可学宫尚未正?经开学,如何能拿条例来罚我?”

崔循道:“酒醉伤身。”

旁的女郎并非滴酒不沾,但萧窈心情大起大落时却易饮酒过度,在他看来终归伤身,还是改掉为好。

萧窈心中虽明白这话没错,却还是没忍住道:“你像我阿父似的……”

“萧窈。”崔循微微皱眉,语气里中依稀带着?些申饬的意味。

萧窈也?知道这话不妥,立时道:“是我失言。”

“我并非你师,更不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崔循说不出口?,只叹道,“你我之?间的年岁,并不曾相差许多。”

萧窈“哦”了声,难得拘谨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