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2 / 2)
萧窈应下。捡起先前?跌落在地的萤囊,解开系带,将先前?费了好大功夫抓好的萤烛悉数放出,这才随崔循回驿舍。
这时辰,夜色浓稠如墨,四下唯有?风声?。
萧窈素来胆大,见此情形也不曾害怕,但?还是任由崔循牵着自己的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崔循身形高?大,挡去大半冷风。
行至半途,却好似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她:“可是倦了?”
萧窈又摇了摇头:“还好。”
两处相距不远,于她而言这点路实在不算什么。
崔循似是被她这回答噎了下,沉默片刻,才又涩然道:“我?背你?如何?”
萧窈微怔,随后轻轻笑了声?。在崔循稍显飘忽的视线注视之下,颔首道:“好啊。”
她与崔循之间?用不着见外。
能省力气,萧窈乐得自在,并没怎么犹
豫便轻巧地扑在了崔循背上。
崔循的身形平日看?起来是那种清瘦型的,并不似军中历练过的将士那般健壮,但?萧窈知道,他力气很大。而今稳稳地趴在崔循背上,才意识到他的肩仿佛也比想象中的要宽些。
托在她腿上的手,也稳如山岳。
她提着灯,下巴抵在崔循肩头,笑问:“我?重不重?”
吐气如兰,温热的呼吸扫在颈侧,崔循脚步微顿,这才低声?道:“很轻。”
早前?在学宫,他曾见过晏游背萧窈回来。
她那时昏昏欲睡,衣裳还沾染着残存的酒气,有?气无力伏在晏游肩上,俨然一副全?然信赖的姿态。
而今换作自己来,才知道她这样轻盈、柔软,像是一团云。
萧窈想的却是另一桩事。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翻旧账道:“上巳那夜,我?央你?背我?回去,说了许久,你?却怎么都不肯答应。”
崔循垂了眼睫,与她解释:“于礼不合。”
萧窈质问:“那如今难道就合了吗?”
两人亲密至此,远远超出应有?的限度。
崔循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的底线早被萧窈一步步拉低,风荷宴后,所有?的礼仪规矩都已经被抛之脑后。
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想了想,只道:“你?我?总是要成亲的。”
萧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随口问起旁的:“今日可吃寿面?了?”
崔循道:“不曾。”
白日赶路多有?不便,晚间?在驿舍落脚,松风办事周全?,特地吩咐厨下做了寿面?送来。只是他没什么胃口,连食箸都没动。
萧窈“嗳”了声?,不解道:“是此处厨子手艺不好吗?”
说着劝道:“既是生辰,纵然味道不佳,多少还是应当吃些,才算圆满……”
崔循低低笑道:“好。”
萧窈百无聊赖揪着鹤氅,想了想,又好奇道:“你?这些年的生辰都是怎么过的?必是十分热闹吧。”
崔循并未否认,只道:“熙熙攘攘。”
萧窈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若是她生辰还得抽空应付那么些算不上喜欢的宾客,不由得心有?戚戚然,便没再多问。
说话间?,这段算不得长的路走?到尽头。
抬眼能望见驿舍大门悬着的两盏灯笼,在风中晃晃悠悠,映出稍显斑驳的“万流”匾额。
萧窈便戳了戳他的肩,提醒道:“该放我?下来了。”
四下无人、漆黑的夜色中也就罢了,驿舍中的仆役必然还在等候,总没有?这样回去的道理。
崔循并没反驳,只是动作仿佛格外迟缓些,放下她后又抚了抚肩头。
萧窈埋头打理衣裳。
借着逐渐微弱的烛火抚平衣摆,掩唇打哈欠,声?音中透着困意:“是该歇息了……”
两人前?后脚进了驿舍。
守在堂中等候的翠微见着她后,松了口气。上前?牵了萧窈的手,试了试温度,发觉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冰冷,才笑道:“这时辰必是困了,已叫人备了水,梳洗过早些安置吧。”
萧窈半垂着眼,乖巧地点了点头。
楼梯上到一半想起崔循,回头看?了眼,只见他立在大堂中,也正看?向她的方向。
仆役众多,萧窈没再说什么,只冲他笑了下,便半倚着翠微回房歇息去了。
倩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崔循这才收回视线。
松风能看?出长公子情绪变化何其大,由衷松了口气,又试着提议道:“公子尚未正经用过晡食,灶房火上还煨着饭菜,多少还是用些吧?”
崔循瞥他一眼,淡淡道:“令人煮碗寿面?即可。”
松风怔了怔,随后殷勤应下,立时叫人传话去了。
驿舍为接待贵客,里里外外洒扫收拾过,但?与崔循在建邺的居所自然无法相提并论,卧房显得有?些偪仄。
新换的书案依稀透着潮腐的气息。
纵使燃了他惯用的熏香,依旧令人难以忽视。
崔循不会为此小事责备驿舍仆役,只不可避免地皱了皱眉,准备继续写那封因萧窈的到来暂且搁置的回信。
叩门声?响起时,他眼皮都没抬。
松风进门,手中捧的却并非食盒,而是一黑漆描金的木匣,其上绘着几竿翠竹。低声?道:“方才公主身边的青禾姑娘送了这东西过来……”
笔尖顿住,崔循抬眼看?来。
松风立时会意,将木匣送至书案前?,小心翼翼打开。
“公主说,先前?虽请您挑一个?生辰礼。但?回去后想了想,这方砚台横竖已经叫人从?那么一大车行李中翻出来,再放回去也麻烦,便依旧送您了。”松风一板一眼地复述着。
崔循垂眼看?着那方砚台。
脑海中却能无比清晰地描绘出萧窈说话时的语气、神态,眉眼弯弯,带着些狡黠的笑意。
此时萧窈应当已经歇下,他却很想、很想立时就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