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2 / 2)
随行的朝臣大都为东宫属官,见此,依旧规规矩矩跽坐着,随侍在侧。
因?尧祭酒上了年纪,畏寒的缘故,琅开堂中炭火烧得很旺,便难免有些憋闷。桓维饮完杯中茶水,借着更衣为托词出了门。
朔风扑面,带着冬日严寒。
桓维缓缓舒了口气。走出没多远,听着身后传来的些微脚步声,皱眉回看。
先前萧巍有意无意讥讽他为“阶下囚”,桓维虽没为此愤慨,却也知道这?话没错,自己的行踪始终处于监看之下。
他毕竟不是毫无脾性的泥人。
此时心中已不耐烦至极。
可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并非仆役,而是萧窈。
柔软的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兜帽上的风毛几乎遮了半张脸,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看起来纯良无害。
因?萧容的缘故,桓维从前看她,便如同自家天?真骄纵的小妹,总带着几分宽纵。
后来才?渐渐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而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再居高临下,带着不自觉的优越来关怀这?位公主。
桓维神色复杂,待她近前,这?才?开口问候:“公主有何吩咐?”
“这?两日,我大略看过秦舍人带回来那册荆州地志,很是详尽,想?必费了不少心思。故而想?着,应亲自向长公子道声辛苦才?是。”萧窈停住脚步,不慌不忙道。
“公主不需如此,”桓维不甚诚恳地笑了声,“臣奉命行事,自当尽心。”
“这?本不是长公子分内之事。奈何我实在放心不下,不欲你回荆州,便只好?出此下策。”萧窈只当没听出他阴阳自己,轻笑道,“故而除却辛苦,还应赔个不是。”
她就这?么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桓维沉默片刻,待到心绪平复,方才?问:“公主如今这?般坦诚,是放心得下了?”
萧窈耸了耸肩:“那倒也没有。”
桓维噎住,险些被她给气笑了。
“我想?着,长公子如今站在这?里,而非借萧巍之手潜逃,应是还没决意与江夏绑死?,当一根绳上的蚂蚱。”
萧窈撩起眼皮,端详着他的反应,“只是不知,令尊如何打算?”
桓维面无表情:“父亲自然尽忠职守。”
萧窈没理会这?一听便是敷衍的说辞,自顾自道:“我听崔循提过令祖。你可知他老人家若还在,会如何?”
桓维便不再言语。
因?他心知肚明,若自家祖父仍在,早在萧巍年前来建邺时,就要亲自给荆州写信质问了。
因?桓翁虽性情任诞,行事散漫,却并非狂妄到不顾君臣伦常的人,更不愿阖族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
桓维虽什?么都没说,但沉默之中所流露出的无奈,已经足够萧窈再次确准桓大将军的态度。
心不可避免地沉了沉。
但这?在萧窈的诸多预想?之中,这?甚至算不上最?差的情形,故而并没惊诧,也不至于为此颓唐。
她稳稳托着手炉,指尖抚过绣囊上的精细花纹:“还有一事……”
桓维心中存着忧虑,听她语气稀松平常,只当是什?么无关痛痒的问题,漫不经心点了点头?:“请讲。”
“萧巍他们,当真已经回江夏了吗?”
萧窈的声音很轻,可落在桓维耳中,却不容忽略。他眼皮不自觉地颤动了下,尽可能平静地反问:“臣不明白公主何意。”
“我那位叔父子嗣众多,萧巍是原配夫人所出,虽还顶着世子的名头?,可地位想?来并不十分稳固。毕竟若当真是器重的接班人,岂会派他来建邺涉险?”萧窈斟酌道,“这?应当,算是考验才?对?。”
“萧巍在此空耗许久,将事情给办砸了,其他兄弟必然会落井下石。那他自己,会甘心就这?么回去?吗?”
有那么一瞬,桓维不禁怀疑,是不是萧巍那里有人了走漏风声,才?会被她猜得分毫不差。
他同萧窈对?视片刻:“公主既想?得这?样明白,今日太子出行,应当另有安排。”
萧窈笑而不语。
冬日稀薄的日光下,远处的山林有鸟群惊起。桓维久在军中历练,只一眼,就隐隐看出些肃杀之意。
前几日见萧巍最?后一面时,桓维曾好?心叮嘱过,叫他若真有什?么打算,不要伤及萧窈。
那时是想?着,若萧窈真有个三长两短,崔循决计不肯善罢甘休。而如今,桓维忽而意识到,兴许用不着崔循出手。
她本就是个应当忌惮的人。
桓维只觉嗓子发紧,心中千回百转过,倒顾不上萧巍那里会如何。他脑中浮现一个本该早些想?到的问题,缓缓道:“公主特地追出来,与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萧窈反问:“长公子以为呢?”
“你想?令萧巍疑心,是我告密,泄露他的行踪安排,致使事败。”桓维说起这?些,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但眼前种种,又令他不得不怀疑。
“长公子说笑了,萧巍如何会知道我来见你?”萧窈若有所思,“还是说,你知今日琅开堂内,还有与江夏往来交好?之人,故而心生?顾虑。”
“可你们两家既为姻亲盟友,又岂会因?无凭无据的揣测,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