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林栖雁(1 / 2)
夏日的雨总是突如其来,豆大的雨滴狠狠地砸下,将院中开得正艳的花摧残得不成样子。青灵想要冒雨去搭花棚来遮蔽,还未出回廊,就被自家主子给拦住了。
林栖雁倚在窗边,平静地看着自己原本精心照看的花被瓢泼大雨打得七零八落,风轻云淡道:“别去淋雨折腾了。”
青灵却是不忍:“这可都是您当初亲手摘种的啊,精心摘培,如今开得正好呢……”
林栖雁不为所动,默不作声地看着屋檐下如珠串般落下的雨水。
青灵在廊下站着,左右为难,她知道自家主子近来心情不好,但却又不知道如何宽慰。毕竟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还无济于事,她自己都觉着厌烦了,更何况主子?
青灵跟在林栖雁身边多年,一直从长乐宫跟到宣平候府,眼见着她从最初的无忧无虑到如今的心事重重,常挂在脸上的笑都已经消失不见。
她很想为主子分忧,可如今这情形,却的确是帮不上忙的。
毕竟会到如今境地,说来说去,不过是侯夫人嫌弃林栖雁至今未有子嗣,故而百般为难。
三年前,宣平候世子聂辰安求娶林栖雁,许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两人自少时相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最后由太后出面赐婚,成就了一段佳话。
侯夫人一早是属意娘家的侄女嫁来当儿媳,可终究拗不过世子,再加上娘家家世一般,而林栖雁有太后义女的身份,又是明英郡主,与侯府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最后还是让了步。
起初,她对林栖雁倒也算得上是和善,可眼见着婚后许久仍旧无所出之时,便渐渐地开始不耐烦起来,想方设法地给儿子房中塞美人。
到如今婆媳二人见面全靠粉饰太平,怕是下一步就要撕破脸了。
聂辰安倒仍旧是十分喜爱林栖雁,但另一边却是孝道,他夹在母亲与夫人中间,也可谓是左右为难。
若是旁的事情,太后还能出面维护,可偏偏是这种缘由,就算是向来护短的乐央长公主都不好插手,只能想方设法地寻良医和各种方子来,给林栖雁调理身体。
“傻站着做什么?”林栖雁敲了敲窗棂,示意青灵回神,“哪怕一时经雨摧折,明年春来仍旧花发,倒也不必为此惆怅。”
青灵为之怅然的实则是林栖雁的事,但也不好说出口,只能由着她误会:“夫人说得不错。”
林栖雁倚在窗边看了许久,雨势渐收后,小厨房那边也将方才煎好的药送了过来。
白瓷碗中盛着黑漆漆的汤药,也不知其中究竟都用了什么药材,只凑近些闻到味道,便让人莫名觉着反胃。青灵接过药来送到了林栖雁手边,又让小丫鬟拿了蜜饯来备着。
这药是用来调理身体的,大半年来换了好几次方子,林栖雁虽不喜,但也都捏着鼻子喝了,可如今却并不见动弹。
“夫人……”青灵小声道,“这药还是要趁热喝,若是凉了就不好了。”
林栖雁将目光从院中收了回来,瞥了眼那漆黑的药汁,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开口道:“端走,我不喝了。”
青灵惊讶道:“这怎么能行?”
若是不肯喝药调理身子,始终怀不上身孕,该如何是好?
“怎么不行?我的事情难道自己还做不了主吗?”林栖雁抬了抬手,示意她快些将药端走,又吩咐道,“给我收拾行李,让人安排车马,我要去慈恩寺别院小住几日。”
她实在是厌烦了这府中的事情,再在这里留着,仿佛都要喘不过气来。
青灵跟在林栖雁身边数年,知道她平素里虽是个好说话的,但若是一旦拿定了主意,旁人再说什么都没用。犹豫片刻后,也只能依言照办。
这府中许多事,林栖雁也不能甩手就走,便在第二日给侯夫人请安的时候提了此事。
侯夫人眉头皱了起来,但却并没回答,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方才说道:“好好的,怎么想起来往慈恩寺去?”
“乐央长公主再三相邀,我便应了下来。”林栖雁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将事情都推到了乐央头上。
侯夫人又岂会不知道她与乐央的关系,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原本想要讥讽一二,可转念一想又应了下来:“既是如此,那你就去吧。”
及至林栖雁离开后,她向着身旁的嬷嬷笑道:“她在家中,安儿总是拉不下脸面,如今倒是个机会。”
嬷嬷会意,连忙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林栖雁多少也能猜到,自己若是离开府中会发生什么,但她却是什么都不愿想了,上了往慈恩寺的马车后,方才让人去给乐央递了消息。
林栖雁原本只是想要乐央替自己圆个谎,回头别说漏嘴了就行,可乐央知晓此事后却是也令人备了马车,直接往慈恩寺别院来了。
如今正是盛夏,可山中却格外清凉,不必像在家中那般靠着冰盆解暑。
乐央到时,林栖雁正在树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眼上蒙了层帕子,听到动静之后懒懒地问了句:“谁来了?”
“是我。”乐央抢在青灵之前开了口。
林栖雁听出她的声音来,扯下帕子,无奈地笑道:“你怎么还特地过来了?”
“我在家中也没什么事,早就想着到这边来住上几日,可巧咱们心有灵犀,自然是要来陪陪你的。”乐央在她身旁坐了,顿了顿后,方才迟疑道,“倒是你,怎么突然想起到这边来了?就你婆母那个样子,你若是不在家中,她说不定要作什么妖呢。”
“由她去吧,我是懒得管了。”林栖雁淡淡地说了句,转而又笑道,“既是出来散心,就不提这扫兴的事了。”
林栖雁原本只是想要小住几日,可这山间清净的日子实在是太舒心,以至于她压根不想回侯府去,一拖再拖,最后竟在山中住了快半月,直到聂辰安亲自来寻。
“这山间究竟有什么好的,竟让你乐不思蜀。吃了这么久的素斋饭还没腻吗?”聂辰安笑道,“我给你带了最爱吃的糕点,也让家中厨子特地备了一桌好菜,快随我回去吧。”
他是京中有名的俊俏公子,待她又格外温柔,林栖雁就算心中有不甘,思及多年旧情也难免会心软,点头应了下来。
在回去的马车上,聂辰安堪称是无微不至地问了许多,林栖雁一一答了,能看出来他笑容之下藏着的心虚,只是并未戳穿。
及至马车进了京城之后,便热闹不少,一路上陆续能听到叫卖声。
聂辰安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我……我听从母亲的意思,收了位侍妾在房中。”说完,他又忙不迭地补充道:“但我对她并没任何感情,只不过是酒醉之后,认错了人。阿雁,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我回去之后便将她遣走……”
林栖雁一早就料到此事,到如今心中虽多少有些失落,但却并不会因此生气。她平静地看着聂辰安,甚至还笑了笑:“你既已经碰了她,便收在房中,好好对待吧。”
她越是这样,聂辰安就越是愧疚:“阿雁,我有负当年的承诺,是我对不住你。等那侍妾怀上身孕生下孩子后,你将孩子抱到自己房中抚养,届时我会给她一笔银钱打发她离开的。”
聂辰安被设计酒后乱|性,第二日醒来后,几乎都要气炸了,可最后闹了一通后却还是无奈听从了母亲的意思,毕竟他身为侯府世子,总不能一直没有子嗣。
可他也知道自己有负林栖雁,这些日子思来想去,最终想出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不必如此。既然已经给了人姑娘名分,就善待吧。”林栖雁抚了抚衣袖,轻声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也不会因此怪你。”
她先前就已经猜到侯夫人的打算,可仍旧选择了离开,便相当于是默认了此事,如今自然不会哭哭啼啼地指责聂辰安。
“我厌倦了每日喝药,仿佛活着就只剩这么一件事,”林栖雁自嘲地笑了声,“这种事情时也命也,不必强求。”
聂辰安看着她这模样,只觉着心如刀割,将人抱在了怀中,承诺道:“阿雁,如今是迫不得已,可我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绝不会变。”
林栖雁轻轻地攥着他的衣袖,垂眼笑道:“好。”
她让步之后,侯夫人便又趁势给聂辰安房中塞了个侍妾,林栖雁得知之后也不过一笑置之,连看都懒得去看。
兴许是因为愧疚的缘故,聂辰安很少往侍妾房中去,待她愈发温柔,隔三差五便会送些礼物过来。
林栖雁不再强迫自己灌下各种稀奇古怪的药,侯夫人也不像先前那般横挑鼻子竖挑眼,日子较之先前,竟然轻松不少。
她接受了这件事,甚至觉着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然而事情并不总是尽如人愿,那两位侍妾陆续怀有身孕之后,便不似先前那般消停了,彼此间勾心斗角也就算了,有时还会闹到林栖雁这里来。
再加上,侯夫人将自己那侄女接到了府中来住,一时间就更是热闹了。
早年侯夫人曾经想过让聂辰安娶这侄女,可后来没能拗过,再加上娘家出了丧事,侄女需得守孝,便一直蹉跎至今。如今眼见着出了丧期,她就将侄女给接到侯府来。
这位薛姑娘如今年岁也不小,按理说早该定了亲事,等到出了丧期便能成亲,可却始终未见动静,如今更是到了侯府来……这其中的意思,可谓是耐人寻味了。
“实在是欺人太甚,”青灵这些日子存了不少气,偶然见着那位薛姑娘同世子推拉不清,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同林栖雁抱怨,“您已经让步,房中添了两位侍妾,还都怀了身孕。如今这位薛表妹又算是什么?”
薛表妹那些侍女提上来的侍妾不同,以她的身份大可以挑个次一点的人家去当正妻,可偏要到侯府来,无非就是想要仗着侯夫人的喜爱同林栖雁争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