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夜从进宗门就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林望本来就是爱热闹的性子,师姐纪月辞不爱跟人接触又喜欢待在屋子里,来了新师弟,他觉得总算有个可以一起厮混的伴,非常积极的邀约百里夜下山去玩,被无情的拒绝了。
师兄弟间每天的对话都很简洁。
林望:“师弟,出去玩!”
百里夜:“不去。”
林望十分绝望,难道他是这个宗门唯一热爱生活的独苗苗吗?
再这样他下次要和师父出行游历去了!南疆的医术他很好奇,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
但师父出门去了还没回来,他只好坚持不懈地去感化师弟,百里夜的回答也总是万变不离其宗,主打一个字,不。
林望一度愁的头秃。
直到那次他在山下摆摊卖东西,发现隔壁摊子上卖假药,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对方,现场打了个假,没成想对方堵在他回宗门的山路上暗算他,其中一个居然是体脉高阶的修士,林望被揍得半死,死死护着赚到的钱一路逃回闲云宗,跑到离宗门不远的地方实在跑不动了,被那修士追上来迎面按在地上,伸手进他怀里抢钱袋。
林望破口大骂,那修士抢走了钱袋,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小子,断人财路我没打死你就算好的,别再让我在那附近看到你,否则……”
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由远及近,不知道用了什么身法,瞬息就到了面前,银光潋潋闪过,那修士根本看不清眼前的剑势,只觉得手腕一痛,手上的钱袋被人拿走了,错愕的低头一看,自己手背上渗出了细细的血线,慢慢显露出两个小型法阵。
“这是什么东西!”修士抬手擦手背上的血,却发现那阵法擦不掉。
百里夜淡声道:“认不出来?最简单的凌霜阵,遇水凝冰,只要我启动法阵,你这两只手就废了,把你整个人冻起来都不成问题。”
修士冷笑:“黄毛小儿说的什么疯话,就凭这么一会儿你能完成两个阵法?吹什么牛呢?老子今天就把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一起收拾了。”
百里夜满脸无所谓的散漫,手指一扣催动阵法。
修士两手手背冒出白霜,顷刻间就把他双手冻住了,那白霜还在往手臂蔓延。
修士只觉得两只手瞬间没了感觉,心中惊悚,知道自己遇上了更厉害的,立刻识时务地认输:“停!停停停!钱我不要了还不行吗,赶紧给我解开!”
百里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修士咕咚咽下一口口水,立马改口:“请帮我解开。”
百里夜这才开口:“热水每天泡一个时辰,三日就好。”
林望躺在地上,看着挡在他前面的百里夜,听着他平波无澜的声音,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师弟修为好高,师弟帅炸天,师弟来的真是时候!
百里夜手中灵剑散去:“还不快滚。”
随着他说话,寒霜停住了蔓延,修士立刻忙不迭的跑了。
林望从地上爬起来:“那是什么阵法,我怎么没听说过?而且你怎么能那——么快就在他手上刻上了阵法,简直太厉害了吧。”
百里夜默默转身就走。
林望追上去,还要说话,百里夜突然呕了口血,往前一栽就倒了下去,还好他眼疾手快接住了,吓得六神无主,抱着人回了宗门,还惊动了纪月辞。
后来林望才知道百里夜灵脉损伤严重,也不知道他受过什么伤,反正他检查的结果是每一支灵脉都损伤得七七八八,尤其是神灵脉最严重,平时不用灵力还好,要是强行动用,他那脆弱的灵脉根本管控不住修为力量,四溢的灵力会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戕身伐命。
他给百里夜研制尝试了好多种药,最后总算针对他的情况找到了一个可以很快帮他平息灵力的配方,能够支撑他偶尔动用灵脉力量不被反噬,因为实在太苦,且还加入了妖兽骨血辅助,更是难吃翻倍,百里夜每次喝完药整个人都要呆滞好半天。
为了让他吃的时候脸色好看一点,不要像是被毒晕过去,林望又往里加了能盖味道的糖膏,只是糖膏熬制时间久,江北山进门后这个活就被他揽走了,变着花样的给百里夜换糖的形状。
那件事后他和百里夜才慢慢真正熟悉了起来,大概是怕他出门再被高手揍,那之后他叫百里夜下山去玩,三次里总有一次能成功。
百里夜才发现林望大部分时候下山都不是真的去玩,而是去卖东西,有时候买他自己做的药,有时候卖山里找来的药草,有时候也卖纪月辞酿的酒,百里夜十分奇怪,问过他为什么要去山下卖东西。
林望很奇怪:“我不挣钱咱们每天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百里夜几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很是惊讶:“宗门没有钱吗?”
林望:“你觉得咱们闲云宗看上去像是很有钱的样子?”
百里夜:“……不像。”
林望觉得还好是自己先来了闲云宗,要是百里夜先进来,赶上师父不在,他怎么饿死的都不知道。
之后再叫百里夜出门,叫几次他都会和他一起,林望终于如愿得到了一个万事相随的好搭子。
有时候他也会想,要是百里夜没有受伤,灵脉无损,不知道他手中挥出的会是怎样惊才绝艳的剑意,万知闲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外出游历大半部分时间都在寻找能让百里夜灵脉恢复的办法,但至今毫无收获。
主要是百里夜对自己的灵脉根本无所谓,有时候还会反过来劝他们看开一点,他这样的态度其实让林望安心不少,至少他不报期望,以后也就不会失望。
只是现在看着百里夜明明知晓自己的心思,也依然还是这幅无望无求的样子,让他有些难受。
他知道百里夜什么逾矩的举动都都不会有也不会做,他对云箬的好表现得越是坦荡,反而越是态度明晰——他对云箬的心思是他自己的事,云箬不需要做任何事来回应,她甚至不需要知道。
还说江北山呢,他师门个个都傻。
当然,除了他。
一行人到了东院,大部分学生都去西院帮忙了,楼道上没什么人,到了云箬寝舍,百里夜进屋看了看,道:“挺宽敞的。”
“嗯。”云箬开了窗,窗外就是空悬的山壁。
江北山跑过去把半个身子探出去欢呼:“好高啊!从里面看比从外面看要高!”
然后又哒哒哒跑去开另一扇窗户,探出身子继续欢呼:“这边也好高啊!咦这是什么?”
他发现了窗沿一个长条形的小木盒,分了六个格子,里面前后错落地摆着的一排小鸡,小鸡冠羽颜色各有不同,几乎全都贴着自己那一格的木盒后方,只有黑色冠羽那只遥遥领先,鹤立鸡群地跑到了最前面,露出木盒格子底部刻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别看!”云箬冲过来遮住木盒,但已经来不及了。
江北山看到了那一格的刻字,是他很熟悉的三个字:百里夜。
云箬挡在他面前如临大敌:“你看到什么了?”
江北山老实的点点头:“这个小鸡我在百里师兄屋里见到过,他前段时间还在找呢,原来在云箬姐你这里。”
云箬愣了愣,看向百里夜:“不是你给我的吗?”
百里夜很快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应该是月辞偷偷给你塞的,她觉得你喜欢,大概是想着你有熟悉的东西在身边,来了学院也不会觉得孤单。”
原来是这样啊。
云箬眨了眨眼:“我以为是你们不想让我再回去了,就把我的东西都给我收了过来,这个小鸡是你特意留给我作纪念的。”
百里夜也愣了一下:“你这么想过?”
林望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这个误会:“你连夜收东西走了,我们都觉得你来了学院就不会再回去了。”
“我只是……怕舍不得你们。”云箬说,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那个时候不辞而别了,她只想着自己不要难过,却没有考虑闲云宗大家的心情。
百里夜突然伸手用指背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说过的,月辞,北山,我,我们永远都会是你的朋友,你也随时可以回来闲云宗。”
林望听出了问题:“?我呢?”
百里夜:“林望也是。”
林望:“……你故意的吧?被你这么补充我觉得更不爽了好吗!”
百里夜学他的口吻:“冤枉啊。”
云箬心情好得不得了,笑着看林望和百里夜吵嘴,林望被百里夜不疼不痒的回复气的都快汪汪叫了,叫她过去帮忙,云箬一走开,江北山就迅速把窗沿的小木盒“偷”到了手,抱着一溜烟跑过去交给林望。
两人击了个掌,林望夸奖:“有默契,干得好。”
云箬明白过来,大叫:“江北山你这个叛徒!”
“我也好奇嘛云箬姐!”江北山也叫到。
云箬要过去抢,没抢到,小盒子里刻的字被他们全都看光了。
每一只小鸡底下是一个名字,甚至还有万知闲的。
云箬十分紧张:“不要告诉万师父。”
林望笑得趴在桌上起不来,捏着格子里刻着自己名字的那只暗蓝色冠羽的小鸡:“云箬你怎么想的?咱们闲云宗在你眼里就是个鸡窝的意思吗?”
“不是!”云箬涨红了脸,“我很想你们,刚好有六只小鸡,就……一人一只嘛。”
她说完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好丢脸,被发现了。
江北山捏着自己粉色冠羽那只,乐呵呵道:“好可爱,不过这样的玉石很难找吧,只有冠羽这里是有颜色的。”
“嗯。”百里夜伸出指尖戳了戳自己的那只,“光是找材料就找了挺久的,我还以为丢了……这样摆一起挺好看的。”
江北山数了数:“怎么只有五只?不是说六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