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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先生当真是了解酆大人。(2 / 2)

且太后已死,一切都好像将事实按死了一般,况且囤养的重兵是真实存在的,宋衷君如今太难洗脱嫌疑。

宋衷君见她这般神情,自然也心知如今这般局势根本无力回天,他眼中迷茫混乱,似不知今夕是何夕,明日又是不是他的死期,“老师,我怕是不成了……”

“不会的。”夭枝当即开口,“你不会死。”

宋衷君闻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伸手而来抓住她的手,满眼慌怕,“老师,你会救我的是不是,就像救皇弟那样对不对?”

夭枝见他这般只觉唏嘘,往日这般意气风发的人如今也被皇权折磨至此。

她亦不忍心看他如此,毕竟他待她确实很好,她在东宫中听了这么多场戏,总不能叫他心思白费,她开口安抚,自然了解命簿,他不会有事。

“褍凌,有老师在,必不会叫你魂堕黄泉。”

宋衷君闻言鼻间一酸,眼眶通红,再也不复之前镇定,像是终于找到靠山一般,“老师,如今母后死了,皇祖母也死了,舅公一家都下了狱,父皇不愿见我,我怎么解释都是空费力气……”宋衷君双目含泪,抓住她衣袖的手都微微发颤,“老师,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一遭便变了天……!”

夭枝也觉得太过蹊跷,一切都太快太顺理成章了,就像有人在背后牵着线走一般,“你与我说清楚,太后与镇南侯究竟有没有私自囤兵,你又知不知情这件事?”

宋衷君闻言支支吾吾,似乎已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夭枝见他如今还模棱两可,微微抿唇,假意激道,“褍凌,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便真的帮不了你一丝一毫了。”

宋衷君闻言面露难色,却还是开了口,“我当真不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日,我带兵到了厹山,却不想那些难缠的匪兵极容易便被我打退,然后……”他似乎难以开口,最后终究是开了口,“几番对阵之后,他们便要归顺,我欣喜答应,但他们说佩服于我,往后是只听我的,并不是听朝廷的,因为他们原先便是我舅公那处养着的私兵,如今见着我才知运兵如神,自然是要跟随我。

我疑心有诈,写信于舅公询问,可舅公却并未回复,他们神情不似作伪,我便跟着他们回到往日出来的兵站,那兵站确确实实是以我舅公的名义来训兵,不但购买大量的粮草,还在边疆那处尽数采购兵器马匹,却不知是何处而来的钱财?

我以为是舅公寻到了乌古族宝藏,便不敢声张。

舅公收到我的信特地千里迢迢而来,嘱咐我不得声张,他早已知道有人以他的名义训兵,其实就是一处土匪窝为了寻求庇护,才抬出他的名声,好不受别处势力打压。

可这也是舅公实打实的好处,虽是以他的名义,但若是事发,他们没有出钱的账目,自然牵扯不到他们身上,若是相安无事,这些兵马就是他们的,日后……”他说着微微一顿,终是一五一十交代,“日后若我这个太子若有什么闪失,这便是我的底气,舅公比祖母待我还好,自幼便最是疼爱我,我一时糊涂便听了他的话。

舅公说,他乃是一年前就注意到这处,其实也只是一个不成规模的土匪窝,这在边境之地太常见了,不过他们总会把劫来的钱财招兵买马,越发扩大起来,有实力却又似乎毫无组织头绪,东打一枪,西放一棒,舅公见之便觉可以暗自收入囊中。”

夭枝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对,能占山为王,弱势时利用他人名头和心理保存自己的实力,且还有那个野心和胆量不断招兵买马扩张,绝对不可能是毫无头绪的组织,只怕这东打一枪,西放一棒乃是诱饵……

夭枝若有所思。

宋衷君继续道,“他与他们说定,他教他们练兵之法,但他们需听命于他,旁的事情自不必他们来管,且他们能在镇南侯的羽翼之下得以喘息,然后等我登基,便有从龙之功,于他们封侯拜将。

此言自然一拍即合,一年多过去也确实相安无事,那群土匪后来势头也越来越大,他们用所得来的银钱不断招兵买马,购买粮食,里头的两个头头以舅公为主公,御下皆道此种种皆是镇南候为培养他们而出,众士兵皆以舅公为衣食父母,颇为忠心耿耿。

舅公虽觉有些不妥,可随着他们越发壮大,且极为忠心耿耿于他,他便越发纵容,再加之此前发现小山寨时,便与皇祖母商量过,皇祖母也觉得正巧是用人之际,可以收入麾下,舅公便大胆去行,开始数月每每与祖母告知山寨之事,起初几月只不过是多了几人,又收了几匹战马这些琐碎之事。

祖母为乌古族宝藏烦恼,听舅公时不时诉说山匪如何如何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怒骂其毫无出息,舅公气上心头也不再言说此事。

舅公眼看着他们日益壮大,以为完全能掌控于手中,却不想随着招兵买马,里头有主意的人越发多起来,意见不合便开始分作两派闹了起来,两个头头为夺权也是分作两派。

舅公派去的人压不住前头带主意的,便想推了两个主事人换人接管,却不想后头问题越发之多,他们人数众多,可以劫到的钱财却越来越少,粮食兵器马匹便也慢慢少了,僧多粥少自不必分,分作两队便终日争抢,分歧不断,便闹大了。

厹山这一批人便是闹着分出来的,他们悄无声息离开,最后占山为王,事情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我过去,便成了后头那样,厹山要归顺与我,有人见如此结果便来一查,结果全牵了出来。

如今即便舅公拿出并无往来的账目,父皇也全然不信!”

宋衷君说到这处,懊悔至极,“我当初就不应该听信舅公的话,其实我也不知舅公究竟有没有骗我,毕竟那山寨这么多招兵买马的钱财,想也知晓必是乌古族的宝藏,这明面上自然无进无出,没有账目往来岂不是正常?”

这般一来,还如何说得清?

毕竟镇南侯确确实实起了别的心思。

便是宋衷君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舅公究竟是不是拿了乌古族宝藏私自招兵买马,更何况是皇帝,这事实摆在眼前,无论真假,他都会抓住这个机会将太后一族斩草除根。

这就像钓鱼,这山寨就是个饵,初时只是个饵,可只要粘上就脱不掉了,后面越咬越深,越吃越多,咬牢了便再无法挣脱了去。

这饵根本避不开,这对一个带兵打仗大半生的将军来说,根本无法抵抗,谁能逆了这人性,将这送上门的便宜拒绝得干干净净?

就好比身无分文,正好有人满天撒银钱,且告诉你只管安心拿去,若是事发,也不过是白得的,只管用之取之,无需负责,这如何不心动?

“这还真是全坐实了……”海水河水已混合一处,还如何分得清?

宋衷君若说的是真话,且镇南候那边若也是真话,那必然就是有背后之人在布局,且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想要勘破此局难如登天。

施展此局之人是何其有耐心,他不止花了大量的时间,还将太后、镇南侯、皇帝、太子所有人的心思都拿捏地一清二楚。

太后刚愎自用无心山匪小事;镇南侯有勇无谋却想证明自己能力;皇帝疑心极重,皇位又得来不易,宏图大业未展怎可能轻易退位,自然也会压着太子;而太子惶悚不安,一日未登基,便一日怕与皇位失之交臂。

每个人的心性以及无伤大雅的缺点都成了他们致命的关键。

更甚至于那山寨里的私兵,私兵的头头,都未必是背后之人的人,这般便是查也根本查不到蛛丝马迹。

那人只是从寻常山匪之中挑选合适的人,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他们的结局,两个各司其职的主事人,若是利益平分自然可以相安无事,但只要有利益相争,便注定会出现问题。

他将这些人困在一处如同养蛊一般,不断喂饱,如此自然是和睦相处,等后头骤然缩紧,僧多肉少,便会出大问题。

此人花了这么多时间布得这一场局,一朝收网自然不会漏掉任何一条鱼,这局细如蛛网一般,周密到没有一丝漏洞可查。

更何况皇帝本性多疑,已对太子防备,想要消除他的戒心更是不可能。

夭枝若有所思,慢慢面露难色,她便是将这些信息串成线都费了不少心思。

若真有此人,帝王术用得如火纯青,将这么多人玩弄鼓掌之中,心思之深之缜密何其可怕,她想捞太子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且若真是如此,那人皇必定会变,人皇若变,天下命数皆乱。

但愿是她多想,此事背后并没有人,而是镇南侯真的私自屯兵,未告诉太子真相罢了……

宋衷君越发颓丧下去,像被打弯了背脊,他靠着栅栏门跪坐在地,“老师,我是不是完了?”他不知是不是在问,因为他显然知道答案,他说着笑得像哭一般面露凄然,“自古以来,太子被废,皆不可能得善终。”

夭枝微微一顿,她蹲下身隔着栅栏门看向他,他不知命数一事,而她却知晓,自然从容确定,“褍凌,你是仁君,自幼便被培养,未来一定能做皇帝,这只是一时的坎坷,不必害怕。”

宋衷君听到这话神情怔忪,他视线落在她面上,小心翼翼似乎不敢相信,“老师,你当真的这么觉得?

我以为你会扶持簿辞,毕竟他如今比我这个废太子的处境好上太多了……”

夭枝听到这话一时愣住,像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惊醒。

宋衷君被废,此事最大的利益获得者不就是宋听檐?

他还知道乌古族宝藏所在……

难道他……

可这不可能,他明明都在京都,甚至一年来都在禁足,连消息都传不进去,怎么可能设下这么大的棋局,这局可是稍有一步未到位,便功亏一篑啊……

不可能,必不可能……

夭枝不知为何越发心惊,她强行压下心中惊惑,伸手按住宋衷君微微发颤的手,安抚道,“老师自不会骗你,你只需好好养着,其余的不必担忧,老师还要看着你做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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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旁水榭有人轻身而来,跪下回禀,“殿下,夭大人已请旨去了宫中看望前太子,大人让……”来人不敢多言,只道,“大人让大殿下保重身子,她料定其必能做皇帝……”

湖面冰已化去,里头的鱼个个养得圆乎,便是寒冬,也没有半分折损,反而更加活跃。

宋听檐闻言并未作声,而是静静看着,围在他这处乞食的鱼。

他随手扔出鱼食,看着鱼儿争抢,面上却依旧平静。

来人下意识低下头,尽量降低存在。

宋听檐静静看着,忽而轻嗤一声,他抬手一松,鱼食连带玉碗一道扔入水中,显然没了闲情逸致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