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姑娘只记住了在下的住处?(2 / 2)
春日还有凉意,跳下便觉温凉柔软水意围绕而来,好在她如今在水中来去自如,下水不过片刻,便在水中看见了慢慢下沉的人。
果然是他!
她当即快速游去,伸手拉住他往上游去,游出水面。
等拉着他游到岸边,岸上已围了许多人,却没有人敢伸手搭一把。
夭枝将他拉上来,他呛了不少水,低咳几许,乌发浸湿吹落而下,越显眉目殊色。
她抬眼往远处桥上看去,方才那些凶徒已经不见踪影。
一时心中微沉,她以为此地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却不想有不同于京都暗处的凶险,这般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竟都敢杀人。
她想起张子即命簿中所写,这处天高皇帝远,乃是乡绅独大,官府都管制不住,明目张胆行凶都敢,可见其张狂。
夭枝看向身旁的宋淮之,他一介文弱书生,玉面苍白,凡人落水,难免是有些受冷虚弱的。
她起身去扶他,“我先送你回去罢,你衣衫都湿透了,恐惹风寒。”
宋淮之随着她的搀扶,慢慢站起身,“多谢姑娘。”
夭枝感觉他好像是受了内伤,一起来就微微咳嗽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往她这处压来。
她只能揽上他的窄腰,花了点力气才扶住,他比她高上许久,着实是有些沉。
她扶着他出了人群,往街边的巷口走去,一路往巷子里走去,青石板路渐深渐宽阔,青砖黛瓦尽头,便是一面清澈河水,岸边柳树条垂下,繁花开尽,入目春色。
夭枝扶着他往前面走去,看向前面唯一的古旧院子,“是这里?”
宋淮之微微颔首,“是。”
夭枝扶着他往前走去,步上台阶停下,发现院门竟没有落锁。
宋淮之已然推开门。
“你竟不锁门吗?”凡人外出可是少有不锁门的。
“家中无贵重物件,自不必锁。”他并不在意,推开门兼带着轻咳,似乎身子有些不适。
她看着他,只觉他像是受了内伤,便伸手而去,欲要替他把脉瞧瞧。
正摸到他的手,他却抬起了手,似有几分意外,“姑娘想做什么?”
夭枝手顿在原地,她忘了凡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她这般话不说一句就摸过去,活脱脱趁机调戏。
她当即开口,“……我见你身子不适,只是想替你把把脉……”
他看过来,也不知信了没有,他一笑推辞,“在下身子并无妨碍,姑娘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罢。”
夭枝:“……”他好像没信。
话都说到这处,夭枝自然也没有推辞,她跟着他进去,这处小院倒是颇为干净雅致。
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院中虽小,却五脏六腑俱全。
夭枝到了院子里,便没有再进去。
宋淮之径直进了屋去,片刻后,取了一身干净衣衫出来,“姑娘先进屋换衣罢,只我此处没有女子衣裳,只有我自己的,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夭枝看着他手中的衣衫,一时有些恍惚。
“姑娘?”
夭枝这才收回了恍惚的视线,“你客气了,我并不需要换衣,安全将你送到就好,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夭枝转身要走,听他问,她转身看去,“夭枝。”
他站在院中看着她,温和一笑道,“夭姑娘若是这般出去,便是宋某之过了。”
她听到他称呼,已然愣了神。
她微微一顿,恍惚之间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越发显出婀娜身姿。
她抬眼看去,他已然收回视线,似乎不敢多看。
他们精怪自然不讲究这些,只是入乡随俗,话都说到这处,她也不好推辞。
她往他那处走去,伸手拿过他手中的衣衫,“多谢宋相公。”
他眼帘微抬,视线而来,落在她面上,轻道,“姑娘客气。”
院中很静,夭枝拿过他手中的衣衫,进了屋去,屋内摆设简单,一旁书架,一旁卧房,竟有淡淡檀木气息传来,清简雅致,连手中的衣衫都给她熟悉之感。
叫她都有些不知所措,她快速换好衣衫,他的衣衫给她很大,她折了几折才勉强能穿。
她打开门出来,他也已在旁屋换好了衣衫出来。
他这处院子倒是不错,门庭有树,院内院外景致都极好。
宋淮之热了壶茶,缓步走来,将倒好的茶递来,“湖水寒凉,热茶可暖身。”
夭枝不知只觉颇为熟悉,她上前接过他递来的茶盏,在石桌旁坐下,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茶中浅出清甜桃香,在口中回味,她一时愣住,心中微惊,看向他,“你……你这茶……”
宋淮之闻言看来,似乎不解,“怎么了?”
她停顿片刻,压下心中讶然,看着他越发疑惑,她指着手中的茶,“这茶味道少见,不知何处而来?”
宋淮之抬眼看来,温和开口,“此处乃茶乡,漫山遍野都是茶庄,这样的茶谁家都有,并不寻常。”
夭枝微微一顿,垂下眼来看着杯中的茶叶,有些说不出心中滋味。
原来往日难得一见的茶,如今已是寻常,凡间往昔已经过去太久了,处处皆是物是人非。
反倒是这凡人,更像他。
她想起方才那些歹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知那些人为何要推你下水?”
宋淮之闻言微微垂眼,端起茶盏轻品,茶香而来,茶间热气氤氲他如画眉眼。
他并不在意道,“此处乡绅所行不端,昨日夭姑娘也看见了,他们打折了子即兄的手。
我实在看不下去,便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可惜并无任何消息。”
夭枝听闻此言瞬间想起,张子即那命簿里确实有一位友人宋生替他申冤报官,鸣不平。
她一时再无半点疑惑。
只是不曾想到他胆子竟这般大,一介白身,且不通武功,竟敢这般所为,也不怕报复。
且如今生死都走了一遭,可瞧他样子却是半点都不怕,如同他一般……
夭枝心中一顿,呼吸都有些止住。
她慢慢抬眼,视线落在他身上,他闲靠倚椅品茶,一举一动优雅闲适,和他极像。
夭枝有些恍惚,当真是一模一样,连神态和动作都这般像。
他抬眼而来,见她看着自己,也任她看着,只是身上似乎不适,他以手环圈捂在唇旁轻咳几声,似乎才勉强压制下去。
夭枝见他面色微微苍白,有些担心,毕竟落水应当不会如此难受,“你……可有何处不舒服?”
他闻言一笑,“只是落了水有些冷。”
夭枝闻言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还是要好好养着。”
宋淮之闻言颔首,“夭姑娘关切。”
夭枝听他这般温润轻和,呼吸都微微一起,看了他许久,“相公今年多大?”
他闻言一笑,“已然二十。”
二十。
簿辞他没有活过二十……
夭枝有些失落,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此人倒是温柔,也颇为听话顺从。
他并不在意她盯着他的脸看,而是开口问道,“先前听姑娘说,我与你的朋友很像,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夭枝微微垂下眼,低声说出许久都没有说过的字眼,“簿辞。”
宋淮之听闻此言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眉目含叹,“这个名字不错,只是轻薄了些。”
夭枝闻言瞬间失了神,她声音很轻,有些喃喃自语,“确实轻薄……”
因为他早早便没了……
她抬起头,不再多想,站起身,“既送了你回来,我便先回去了。”
宋淮之微微颔首,起身相送,“今日还要多谢夭姑娘救命之恩。”
“宋相公不必客气,今日这情况便是谁见了都会救的。”
“夭姑娘,我姓宋,表字一个卿。”
宋卿……
还挺相称他的,很好听。
夭枝慌忙出去,心中却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窃喜。
实在太像了,像到她以为回到了当初,他如今真是极少会笑,叫她都已经忘记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她欣喜之余却又感到几许复杂,复杂到自己都难以言说。
她默然无声走出几步,忽而想到,他方才的意思,是要她以后唤他表字吗?
宋卿。
这个表字取的倒是好生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