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这真是她此生吃过最难以下咽的东西!
她以袖掩唇,下意识地喊:“明荟,给我端杯水——”
喊到一半却顿住,委屈地咬住下唇,差点又掉出泪来。
她已经离开京城,以后得学会自力更生,不再依靠他人。
“没关系,我肯定可以。”她吸了吸鼻子,小声给自己打气,正打算离开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水囊。
她抬头,见一名衣着朴素,样貌秀美,两鬓却霜白的中年女子弯腰站立,目光和蔼地道:“喝吧。”
薛满认得她,她正住自己的上铺,名叫佟蓉,似乎也是独自出门。
她客气地拒绝:“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
佟蓉没有勉强,直接坐到她身旁,“这船上的厨子手艺甚烂,许多人都吃不习惯。”
“的确。”薛满推开食盒,道:“我从未吃过这样难吃的菜。”
佟蓉打开水囊喝了口水,闲聊问道:“你是第一次出远门?”
薛满从前在话本子里读到过,外头有许多看起来不像恶人的恶人,专门找那种落单的小姑娘下手,轻则骗取钱财,重则卖入青楼。她顿时心生警惕,故意道:“不是,我父亲和兄长皆是商人,经常带我出远门,什么扬州、杭州、长安,我都去过。”
佟蓉笑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你年纪小小,倒是经多见广。”
薛满干巴巴地笑了声:“呵呵,谁说不是呢。”
佟蓉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瞧,是冒着热气的白面包子,闻着还有肉味嘞!
薛满盯着包子,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我也吃不惯船上伙食,有时会跟后厨借地方,自己动手做包子吃。”佟蓉伸手往前送了送,“你要来点吗?”
“不用,谢谢。”薛满抗住诱惑,再次摇头拒绝,“你慢慢吃,我先回屋休息了。”
她拍拍衣裳起身,往前没走两步,便听后边传来一声重响。回过头看,竟是佟蓉栽倒在地,肉包子骨碌碌地散落四周。
“佟大婶!”薛满顾不得其他,连忙扶她坐好,“你怎么了?是哪里不适吗?”
佟蓉呼吸急促,神色痛苦,哆嗦着抬起手,指指脑袋又拍拍腰间。
“头疼?腰间也疼?”薛满胡乱一通猜,道:“你等着,我马上去找船医!”
“慢……慢着……”佟蓉虚弱地道:“我腰间荷包……荷包中有药……”
薛满摘下荷包,取出一枚小瓷瓶,倒出一二三四五……呃,怕不够,她又倒了三颗,凑足八颗黑色小药丸,全部喂进她口里。跟着又灌水,拍背顺气,半刻钟后,佟蓉脸色好转,呼吸恢复正常。
太好了!
薛满拭去满头汗水,本以为会得到感激,却见她苦笑着道:“小姑娘,那药丸珍贵至极,吃一颗便有奇效。”
薛满傻眼:什么意思,佟大婶是怪她浪费了药?
换作从前,她定二话不说地赔给对方,毕竟太医院里什么都有。但如今的她除去带出来的三千两银票,可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
三千两银票诶!她的全身家当,才不会轻易给人呢!
她往后退了两步,略带敌意地问:“你想怎么样?”
佟蓉一愣,反问:“你说呢?”
“我很穷,非常穷。”薛满严肃地编:“我父兄做生意失败,到处欠债,家徒四壁,全家人都凑不齐十个铜板。”
“或许你能想想其他办法。”
呵,薛满逃婚前便预料到世道险恶,早已准备好应对方法。
“你是指卖身还债?”她挺着胸膛,甚至带点骄傲地道:“我父兄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将我卖了三次,次次被退回家。原因无他,我长得太丑陋,每每都会吓到旁人。”
“……”佟蓉撇过头,肩膀轻轻耸动。
薛满道:“反正要银子我没有,要人我人丑,你自认倒霉吧。”
闻言,佟蓉再憋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巧燕姑娘,我是逗你的。”她摸着脸颊,问道:“我长得很像坏人吗?”
“杨巧燕”正是薛满对外编的新名字,她道:“是你方才说的,人不可貌相。”
“对。”佟蓉赞赏道:“出门在外,谨慎点总没错。”
她认真向薛满道谢,薛满看出她诚心诚意,却不敢放松警惕,草草聊了几句便借故离开。
一缕江风起,与薛满擦肩而过,拂动佟蓉霜白的鬓发,又穿越茫茫江面,奔向千里之外的晏州。
恰在此时,一辆灰色马车停在晏州城外。赶车的是名年约十二、三的清秀少年。他抖了抖缰绳,扭头道:“公子,咱们到晏州了。”
车帘被人由内掀开,一名玄衣青年跳下马车。他体态修挺,面如冠玉,眼泛桃花,气度优游不迫,端是风流贵公子的派头。可仔细看时,又能从浅褐的眸中捕捉到淡淡厌色。
路人们惊艳于他的非凡容貌,纷纷驻足围观,无数道炙热的视线涌向玄衣青年。
玄衣青年对此习以为常,倒是俊生浑身不自在,“看什么看,没见过俊俏公子吗?”
有人道:“见过俊的,没见过这么俊的嘞!”
那是,他家公子必须是天下第一俊!
俊生与有荣焉,随即又想起本职来,故作冷脸地驱赶,“再俊也不是你家的,该干吗干吗去!”
话说到这份上,路人们依旧不肯散开。俊生一脸苦恼,对主子道:“公子,我早说了,您出门该扮丑点,否则一条路得多走半个时辰。”
玄衣青年置若罔闻,顾自望向城门,眸光明灭不定。
晏州,不知有什么样的惊喜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