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没猜错,她想替姨父申冤是假,意图给恒安侯世子留下深刻印象才是真。
她不远千里?,乘船从老家赶到晏州,为的是过人上人的生活。岂料到达晏州后,姨母并未接她进贾府,而是随意将她安置到外头。没过几天,她又得到消息,称整个贾府被人包围,连只?蚊子都无法进出。
她联系不上姨母,转而去了衙门,恰好听?到几名官兵在议论纷纷。从他们的谈话中?可知,前段时间有位监察御史来到晏州,查到姨父有贪赃枉法的行为。姨父欲杀人灭口?,却?落了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贾松平这蠢东西,平时对咱们耍威风也便罢了,这回竟然敢对许清桉动手,简直是嫌命太长。”
“说得没错,许清桉明面?上只?是个七品官,实则是老恒安侯的独孙。老恒安侯是谁?那可是连当今天子都敬重有加的人物!敢暗杀他的孙子,无疑是自绝后路。”
“他是永无翻身之日咯,马大人也会受此牵连,唉,晏州要变天了,咱们今后的日子是难上加难。”
靳嫣然先是一惊:姨父犯罪,她设想的荣华富贵岂不是全没了?
转念她又一喜:恒安侯世子诶!真正的达官贵人,她若能与他搭上关系,后半生必能锦衣玉食,享之不尽!
她动起?歪脑筋:她可以先借替姨父鸣冤的由头,求见那位恒安侯世子。等他阐述姨父的罪行后,她便扭转态度,大义灭亲,再趁机展示温柔得体的一面?……
嗨,这年头,谁还没看过几本风花雪月的话本呢!
她费去不少银子,成?功打探出恒安侯世子的住所,精心装扮一番后,与奶娘到此守株待兔。
这一守便是一个时辰,她站得头晕眼花,腰酸背痛,暗想是否要改日再来时,大门终于徐徐打开。
方才见过面?的中?年男子伴一名妙龄少女出现,后者把?玩着辫子,好奇地望着靳嫣然。
薛满问:“是她吗?”
庞管事回:“正是她。”
靳嫣然回以敌意的目光,哪里?来的臭丫头,衣着普通却?似出水芙蓉,倒衬得她珠光宝气,过于浮夸。
“庞管事。”她语气欠佳,“我再说一遍,我要见恒安侯世子,否则便——”
薛满接道:“便去衙门击鼓,替你?那贪官姨父鸣冤吗?”
“对!”靳嫣然忙又摇头,“不对不对,我姨父为人清正,绝非贪赃枉法之辈!”
“那按你?的意思,是我家少爷冤枉他了?”
“说冤枉倒不至于,但其?中?定有误会。”靳嫣然反复打量她,“你?是恒安侯世子的婢女?”
“正是。”薛对自家少爷的“隐藏身份”适应良好,“今日甚热,你?不如先进来,与我去厅里?坐下说话。”
靳嫣然并不领情?,“我为正事而来,与闲杂人等无话可说。”
薛满指着自己,“我是闲杂人等?”
靳嫣然嗤笑一声,“区区一个婢女。”
“婢女怎么了?”薛满反驳:“婢女亦是人,亦能为主子分?忧解难。”
靳嫣然会错意,神色愈加鄙夷,“无论你?在世子面?前有多得宠,这都不是你?能掺和的事。以色事人者,便该有自知之明。”
薛满眨眨眼,瞟向庞管事:她说的什么东西?谁以色事人了?你?吗?
庞管事:……我没有,我不是,我绝对不可能。
“阿满姑娘。”他道:“您生得太漂亮,靳小?姐怕是误会您了。”
薛满懂了,对方这是对漂亮的婢女有成?见,非常大的成?见。
“靳小?姐。”她没有动怒,飞来一句,“我不怪你?。”
靳小?姐问:“你?不怪我什么?”
“不怪你?见识有限,以偏概全。但我得告诉你?,天底下既有好官也有坏官,同理,既有依靠颜色,攀龙附凤的婢女,也有吃苦耐劳,踏实肯干,忠于本职的婢女。”薛满笑吟吟地道:“巧得很,我便是极为罕见的后者。”
“哼。”靳嫣然不屑道:“你?说再多也只?是个婢女,身有贱籍,不得谈论官事。”
“我是贱籍,那你?是什么?”
“我自然是良民。”
“或许很快便不是了。”薛满道:“按我大周律法,谋杀朝廷命官乃是死罪,其?罪及妻孥,祸连三族。你?是贾松平的亲外甥女,刚好在三族内,此番难逃责罚。”
她朝庞管事使了眼神,庞管事便道:“阿满姑娘所言极是,按照律法,靳小?姐也该被一起?抓进大牢。”
竟有这等律法?!
靳嫣然的脸色迅速变幻,脱口?道:“我与贾松平并无血缘关系,我是他家中?如夫人的外甥女,算不得他的正经三族!”
“哦?”薛满问:“那你?跟我一样,也是闲杂人等?”
靳嫣然陷入两难,若回答是,那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若回答不是……
“靳小?姐,你?好好想清楚,若你?肯认这个姨父,我们便努力?成?全你?。届时你?可以先进大牢,待我家少爷有精神了,再抽出空去牢里?见你?。”
哪个正常人肯主动进大牢?
最终,靳嫣然绝了攀附的念头,灰溜溜地转身离开。待走出一段距离,她忽然问:“奶娘,这婢女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她?”
奶娘道:“小?姐,应当是您听?错了。以她的相貌,老奴见过必不能忘。”
主仆俩压根没将貌美小?婢女与船上丑陋的杨巧燕联系到一起?,失忆的薛满更是全然不知。
她打发走靳嫣然后,兴冲冲地跑回书房,急着向许清桉邀功。
“少爷,我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三言两语便打发走那贪官的外甥女,帮你?解决了问题。”
话里?的意思昭然若揭:你?看,我就说我很有用吧。
许清桉暂停手中?狼毫,抬头看她,“谋杀朝廷命官是死罪,其?罪及妻孥,祸连三族?”
“对。”薛满说得肯定,“刑律与吏律中?均有相关记载,白纸黑字,童叟无欺。”
许清桉意外她能通晓律法,除此外,他还有话要问:“那你?来说说,三族具体是哪三族?”
“呃……”薛满小?声回答:“父族、母族、子族。”
说白了,靳嫣然是贾松平小?妾的外甥女,并不在受牵连的亲属范围内。薛满算准她不懂律法细则,便耍小?聪明诓了她。
许清桉道:“阿满,你?胆子不小?。”
这是他头一回喊薛满的名,嗓音清冽,带点意味不明的怒,又藏着万般难捉摸的深意。
薛满依旧理直气壮,“少爷,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你?可不能得鱼忘筌。”
“按你?所言,我才是罪魁祸首?”
“谁说不是呢?”
“……”许清桉的头又疼了。
他扶上额角,刚摁两下,忽见她从袖里?掏出一颗卢橘。
“少爷,这个卢橘啊——”
他猛地起?身后退,眸光中?透着嫌恶,“我不是叫俊生都扔了吗?”
“我又给捡回来了。”薛满道:“好好的果子,扔了多可惜。”
“它生虫子。”许清桉强调,“它里?头有虫子。”
“只?你?那颗有,其?他全是好的,不信我吃给你?看。”
薛满本想证明卢橘没问题,单是许清桉倒霉而已。哪知道剥开黄澄澄的卢橘,一口?咬下大半,见到的画面?似曾相识——
虫子,还剩半条的虫子!
“啊!!!!!!!!!!!!!!!!!!”
薛满的尖叫声几乎震碎屋顶,许清桉捂耳朵之余,唇角悄然上扬。
很好,倒霉的人不止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