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恒安侯到底不是莽撞的小年轻,惊愕过后便不动声?色地观察。少女一身娇贵,落落大方?,面?对他刻意释放的威压仍不卑不亢。
听庞博涛所言,她在晏州意外救下臭小子,又阴差阳错丢失记忆,自此缠上臭小子。而臭小子从一开始的不假辞色,到后来甘愿冒险换她平安,显然待她与众不同?。
不明身份的美?貌少女,突如其来的救命之恩,莫名其妙的主?仆关系……是头猪都能看出对方?居心不良!
恒安侯本痛骂孙子蠢笨,连这?般浅显的美?人计也能中招,但此时?此刻,他认为孙子的蠢笨情有可原。
遥想当年,他跟薛科诚那老匹夫只见了絮敏一面?,回家?后便茶饭不思……
恒安侯面?沉如水,视线徘徊在两人身上。光从外形上看,青年与少女好?似天作之合。他那向来对女子敬而远之的孙子不动心则已,一动心则惊天动地,竟然将府中暗藏的势力曝露人前,看来已决意与他正面?对抗。
头疼吗?长成的雏鸟要占据巢穴,当然头疼!但也不是没有镇压的办法,无非是激烈一些,手段下作些,逼他彻底接受属于恒安侯世?子的命运。
恒安侯不觉得良心难安,类似的事情他干过一次,再来便是得心应手。然而少女的相貌让他心有不忍,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像絮敏的少女,不由?暗暗喟叹,若他当初跟絮敏顺利成婚,孙女想必比她还大上几?岁……
恒安侯在脑中抓住了一些东西:等等,老匹夫与絮敏的确有个孙女!絮敏紧随其子薛修平去世?后,他还偷偷去看过可怜的小女娃,见她长得跟絮敏相像,便塞了对金镯给她,被老匹夫发现后臭骂了一顿才作罢。
自薛老匹夫辞官离京,恒安侯便没关注过薛府的消息。一是怕触景生情,二是絮敏的大女儿乃当朝皇后,膝下育有皇子皇女,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唯一的侄女。
言归正传,眼前的少女与絮敏究竟有没有关系?
“你叫什么名字?”恒安侯冷声?问。
薛满回道:“我叫阿满。”
絮敏的孙女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他哪有工夫去记个小小辈的名字,“姓什么?”
“我是少爷的婢女,从小伺候少爷,当然跟着少爷姓许。”
“……”他可不记得给瑞清院派过这?么个婢女,“你从哪里来,家?中都有什么人在?”
薛满搬出桃花乡那套说辞,恒安侯正要戳破她话中的漏洞,便听许清桉道:“祖父明明知晓她的情况特?殊,何必刻意刁难?”
恒安侯终于看向孙子,“怎么,问几?句话就心疼了?”
“祖父一把年纪却跟个小姑娘过不去,传出去恐怕为人所不齿。”
“……”这?小子在威胁他?“本侯偏要刁难,你待如何?”
“依孙子之见,祖父老当益壮,既有精力多?管闲事,倒不如请奏圣上重返边境,继续为大周拓土开疆。”
恒安侯今年六十有三,谈什么拓土开疆,希望他死在战场才是真,“你放心,本侯一步都不会离开京城,只要本侯尚在,世?子的人选便随时?能够替换。”
“择日不如撞日,孙儿恳请祖父明日与我同?去早朝,直接向圣上申请改封世?子,也省得祖父日夜思虑,身心劳碌。”
“你别以为我不敢!”
“孙儿明早在门口恭候祖父大驾。”
……
薛满见他们吵得有来有往,许清桉云淡风轻却字句刻薄,恒安侯火冒三丈又拿他无可奈何,两人的对话逐渐偏离本意,越吵越戳心窝子。
恒安侯捏紧木椅把手,熟练地讥讽:“俗话说子肖其母,你果真随了你那上不得台面?的母亲,出身卑劣却不识好?歹。非要扒掉这?身锦衣玉食的皮,将你丢回渔村里摸爬滚打,染上腥臭方?知晓你身上流着何等低劣的血脉。”
许清桉无动于衷,从小到大,类似的话语他听过千八百遍,动怒无非让对方?称心如意。
薛满却不这?么认为!她想也不想地探向小竹篮,摸到东西便朝恒安侯奋力掷去。恒安侯但见一抹绿影袭面?,准确地伸手拦截,呃,捞住了一只……小乌龟?
她拿乌龟砸他?
恒安侯眯起眼,危险地盯着薛满,“你敢袭击本侯?”
“老侯爷,我这?是祝福。”薛满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我刚买的长寿龟,我祝你福如东海,寿比乌龟。”
“你骂本侯是乌龟?”胆大包天的丫头!
“是祝福,祝福好吗。”祝福你是乌龟。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歪横的模样唤起恒安侯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在那段青涩热烈的少年时?期,絮敏偶尔使坏,便会故意这?么闹他,而他根本生不出一丝恼意……
“出去。”他强压悸动,语气僵硬,“我不想看到你们。”
薛满暗嘁一声?,难道他们想看到他吗?可恶的老顽固!她扯扯许清桉的袖子,“少爷,我们走。”
许清桉毫不犹豫地转身,须臾后,厅中只剩下恒安侯自己。
恒安侯闭上眼,方?才那一瞬间,他仿佛透过她见到曾经的絮敏,再大的怒气都使不出来。
他回到书房,从暗格中取出一幅画轴徐徐展开,画中静立一名粉衣女子,约莫十八、九岁,身材高挑,娉娉婷婷,娇美?潋滟。单看五官,真与薛满有六七分相像。
若将薛满比作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粉衣女子便是盛放芙蓉,瑰丽无比。
粉衣女子名为左絮敏,乃前前任户部尚书之女,前任右丞相薛科诚之妻,更是老恒安侯许荣轩今生唯一爱慕的女子。
老恒安侯左思右想,天下之大,貌有相像不足为奇,然而事关絮敏,谨慎些总不会错。他招来一名暗卫,“你去打听打听,薛皇后的侄女姓甚名谁,最近动向如何。”
恒安侯派去打探的人刚走,蜚零也同?时?返回复命。
“启禀世?子,裘家?小姐闺名裘若彤,芳龄十七……”
蜚零仅汇报了两句,便见许清桉合上画卷,丢给他,“拿下去烧干净。”
裘三小姐的画像跟阿满没有半分相似,他错估了对象。
“若在额枋上再描些金漆彩绘便更好?看了……”
额枋描金,皇亲国戚。
许清桉摩挲着书页,半晌没有翻动,直至薛满敲门喊道:“少爷,用晚膳了。”
两人一起用过晚膳,许清桉提着灯笼,陪薛满去前院池边放鱼。
她蹲下身子,掬起一捧小鱼,仔细地放进水中,小鱼们欢快地摆动尾巴,畅游在一方?天地。
“少爷,池子里是活水吗?”
“是,从地下引的活水。”
“是活水便好?,它们能活得久些。”她顿了一下,“少爷,抱歉,我刚才拿龟砸了老侯爷。”
“不是没砸到?”
“那也冒犯到他了。”薛满后知后觉地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迁怒你,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比如?”
“比如改封世?子,将你赶出侯府。”
“若他真这?么做,也与你没有关系。”许清桉道:“从我入府开始,类似的话已经听了十五年。”
薛满不后悔了,老家?伙欺人太甚,她应该再砸一只乌龟。
“没事。”她道:“大不了咱们自立门户,以你的能力,封侯拜相不过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