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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双章】(2 / 2)

裴长旭额际沁着冷汗,强撑道:“无碍,小伤而已,过?几天便能痊愈。”

薛满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也要我?来教你?坐下,不许动,再?动我?便将你绑起来!”

少女的娇呵回荡在室内,裴长旭见她转身去?药箱中挑拣,显然是要替他包扎伤口。

他心中柔情荡漾,恨不得伤口再?深些,深到能永远留她在此。

薛满拿好包扎所需的物品,坐到床畔,命令裴长旭脱下衣服。

裴长旭二话不说地脱掉中衣,露出线条分明,紧致有力的上?半身。

“……”薛满面无表情,“脱受伤的那边便好。”

裴长旭道:“衣服脏了,穿着难受。”

他将受伤的手臂送到她面前,暗暗绷紧肌肉,“箭头已经?取出,辛苦表妹替我?包扎。”

薛满对上?那处可怖的血洞,不知深浅如何,正汩汩地溢出鲜血。

她立即用?绸帕捂住伤口,遮住那触目惊心的红,“疼吗?”

裴长旭道:“不疼,箭头只射中皮肉,未伤及骨头。”

假话,即便没有伤到骨头,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

出于愧疚的心理,薛满动作轻柔,一语不发地帮他清理血迹,撒上?金疮药,用?绷带反复缠绕,再?穿上?干净的中衣。

整个过?程中,她的指尖抑制不住轻颤,却坚定无惧,直面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

“抱歉。”她低着头认错,“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危急关?头喊你,害得你分神受伤。”

裴长旭道:“我?却很开心你能喊那一声,证明你并非对我?满不在乎。”

“当时无论谁站在那里,我?都会担心。”

“那我?很庆幸,站在那里的是我?而不是旁人。”

“经?过?此事,你应该能意识到,我?莽撞胡为,撑不起端王妃——”

“你离开京城前生过?一场病。”裴长旭温柔地打断她,“那时是你躺在床上?,我?坐在床畔陪伴你。”

薛满不记得了。

“那时我?以为你是劳累过?度导致生病,等你走后才知晓实情,原来你误会了一件事,一件我?本该早早告诉你的事。”裴长旭问:“阿满,看?在我?险些截肢的份上?,你能不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薛满想到裴唯宁口中的“追本溯源”,潜意识里抵触万分,又想一走了之。

裴长旭用?伤臂拉住她的手腕,薛满不敢往后使劲,生怕他的伤口再?次崩裂。

裴长旭算准她会心软,“阿满,一刻钟,我?只要一刻钟。”

薛满定定地看?着他,“你真想说?”

裴长旭道:“是。”

薛满闭上?眼,压住胸口那股四处乱窜的悲郁,“你既然要说,便追本溯源,将整件事一字不漏地说清楚。”

裴长旭迟疑片刻,点?头道:“好。”

他想,江诗韵是一段遗憾的过?去?,而阿满承载着他的未来,是他共度余生的唯一伴侣。

与?其讳莫如深,不如大破大立。

“事情要从四年前,你与?小宁下江南游玩开始说起……”

听裴长旭的描述,那是一段遗憾唯美,充满悲情色彩的故事。

貌美柔弱的少女,年少尊贵的端王,他们的身份判若天渊,却在命运的安排里相知相许。她视他为人生救赎,他愿为她突破俗世恒规,这番深情当感动天地,奈何受到帝后阻挠,以她的性命、他的前途威胁,经?过?痛苦考量,他终是选择放手,想送她远走,为她另觅佳婿。

然而她死在分别的那天,死在他仇敌的手中,死在他最?爱她的时候。

生活总要继续,他在表妹薛小姐的安抚中走出痛苦,重?新拾起希望,接受薛小姐的表白,与?她定下婚约,回到端王正常的人生轨迹中。

重?点?来了,早死的少女还有个妹妹,妹妹与?她生得一模一样,自小重?病缠身。少女死前曾托他照顾妹妹,于是在妹妹来信求助时,他心软将她接到京城,养在南溪别院,并四处替她寻觅靠谱的亲事。

端王做这一切时,并未告知未婚妻薛小姐,他想等妹妹出嫁后再?向薛小姐坦白,免得她胡思乱想,误会他余情未了。

但,薛小姐意外见到了妹妹,以为对方是假死的少女,愤恨端王欺骗自己,于是一怒之下,乔装打扮离开京城,单方面毁去?两人的婚约……

裴长旭将往事一五一十地道来,做好挨她冷嘲热讽甚至打骂的准备,可薛满的反应令他如堕五里雾间。

她在笑,表情是孩童般纯粹的艳羡,“多好啊,姐姐死了,还有个妹妹活着,姐妹长着同一张脸,同样视你为救赎,离不开你的照拂。你有没有想过?,是上?苍怜惜你与?姐姐的爱而不得,所以送妹妹来替你们完成夙愿?”

“……”

“我?知道了,你定是担忧薛小姐想不开,呐,我?可以向你保证,薛小姐绝没有这个意思,她离开京城不是因为赌气,而是洞察了本质,想成全你与?那对姐妹的姻缘。”

“……”

“对了,你还担心圣上?和皇后娘娘吧?不怕,我?会请公主和祖父,或者还有老?恒安侯,请他们一起帮你说服圣上?和娘娘。真爱面前,门第不过?纸老?虎,我?们齐心合力便能打到它!”

“……”

“等你与?那妹妹成了亲,便能彻底实现你对姐姐的承诺,届时我?会送上?一份大礼,祝福你们恩爱到老?!”

“……”

裴长旭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反驳她说的每一个字,但她灿烂真切的笑容,如一柄粗糙钝化的匕首,寸寸凌迟他的意志。

不,她说得不对。

“阿满——”

“我?向你真诚道歉,之前是我?不明就里,对你满怀偏见。如今解开误会,我?会将你当成亲生兄长,坚定支持你守护真爱。”

“……”

裴长旭欲扶住她的肩膀,她却敏捷地退远,朝他笑道:“兄长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小妹先走一步,改日再?来探望你。”

眨眼工夫,她已消失在珠帘背后。裴长旭忍痛起身,胡乱披上?外衣,“杜洋,拦住阿满!”

薛满也对杜洋道:“端王有伤在身,你作为侍卫,应当知晓怎么做才是为他好。”

杜洋当即转身进屋,拦住罕见失态的裴长旭,“殿下,薛小姐说得没错,您当务之急是好好养伤……”

薛满疾步跑出宫殿,确定无人跟上?后,缓缓停在原地。天际丹霞似锦,落日余晖中,皇宫宏壮奢丽,令人望而生畏。

随侍的宫女问道:“薛小姐,要回凤仪宫吗?”

“不。”她轻声道:“我?想走走,有没有人少,不会冒犯到贵人的地方能去??”

“有的。”宫女道:“御花园的西?角有座得闲亭,那边离乾清宫远,贵人们几乎不去?,您从前常跟七公主约在那边见面。”

“甚好。”薛满道:“劳你前面领路。”

宫女乖顺地领她去?往得闲亭,路过?一处奇石群时,听见有两道尖细嗓音在说话。

“往年圣上?前往石窟大佛祈福,皆是风和日丽,顺顺利利。今年端王殿下随行,却突生不测,弄得大伙人心惶惶。”

“正是,端王殿下既负责祈福安保,便该事先排查所有隐患,而非敷衍潦草,将圣上?置于危险之地。”

“外头都传端王殿下绝伦超群,堪为皇子?表率,如今看?来,不过?是夸大其词。反观太子?殿下,平日不爱出风头,办事却稳重?妥帖,挑不出任何毛病。”

“嗨,若是前皇后还在,哪轮得着端王殿下当皇子?表率?这天底下的人啊,惯来趋炎附势,谁正得宠,便偏着谁可劲儿吹捧,也不怕把?人吹得太高,落地时摔惨咯……”

两名太监自以为找的地方偏僻,将阴暗的心思畅所欲言,末了互相叮嘱:老?规矩,守口如瓶,这些话不许告诉第三个人!

两人清清嗓,敛容正色地往外走,没两步便大惊失色。

我?的亲娘亲爹亲姥姥诶!外头怎么站着两个人!她们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他们的那番言论!

宫女上?下打量着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年轻,面生,应当是宫中新人,难怪嘴上?无门。

她看?向薛满,后者面带微笑,眼神却冷得瘆人。

“我?倒不知,宫中太监竟能随意议论皇子?,挑拨各宫是非。”

两名太监抖若筛糠,朝薛满跪倒,重?重?磕起头来,“奴才们知错,奴才们贫嘴贱舌,不该议论皇子?们的是非。求贵人开恩,求贵人饶命,奴才们往后再?不敢了……”

“贵人?”薛满道:“你们喊错了,我?不是宫中秀女。”

太监们略显疑惑,不是贵人,那她是谁?

薛满道:“我?姓薛。”

姓薛的贵女……莫不是薛皇后的侄女……完了,天彻底塌了!

两名太监痛哭流涕,“薛小姐,奴才真知道错了,奴才愿给?您做牛做马,求您绕过?奴才这一回吧……”

薛满无动于衷,命宫女领他们去?往凤仪宫认罚,人总要为所言所行负责,他们如此,她亦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