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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1 / 2)

随着刑部公布前兵部尚书王永奇被捕的罪名后, 民间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从“周三公子勇斗野熊救驾有功,虎父无犬子”,变为“五百万辆灾银惹贪欲, 利益面前谈何保持初心”。

谁能想到, 一桩八年前已了结的旧案, 背后真相能如此纷繁复杂、出人意料且一波三折?参与本案的几名案犯,均是朝中重臣, 行监守自盗之事……

可恶至极!可恨至极!可骂至极!

按百姓们的意思, 只判王永奇终身监禁实在是便宜了他,圣上就该灭他九族, 给将来想行坏事的人树个典型!

……

同是百姓的谢渺管不了那么宽, 承宣帝此番宣判定有考量,横竖私藏灾银的罪落到了王永奇与王科易头上, 没往定远侯府泼脏水就成。

接下来要办的,是将定远侯身边有叛徒的消息传给崔慕礼。

以往几次,她凭借对崔慕礼的熟悉,用出其不意的招数钻空子,将消息传给他的几名心腹, 既保证了安全,又能隐匿自己的踪迹。然而这次事关军中机密, 她左思右想,总想不出哪个人可以承托如此重要的信息。

为这事, 谢渺翻来覆去了两宿,倒是想出一名绝对不会泄露机密的靠谱人选——

崔慕礼本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要怎么给崔慕礼本人送信?再来一次信局?不行, 按崔慕礼谨慎的作风, 经过第一封书信后, 恐怕就在全京城的信局布下眼线……好吧,说不定周边县城信局都有“埋伏”,她若贸然出手,绝对会被他瓮中捉——不对,是拿个正着。

愁眉不展间,谢渺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词。

弩下逃箭。

《湘山野录》有云:今若匿得吾一身,则脱汝辈数家之祸,然万无搜近之理,所谓‘弩下逃箭’也。①

万无搜近之理。

与其担心行事有破绽被发现,何不用最危险却也最稳当的方式给崔慕礼递信?比如……由她亲自将信送到崔慕礼手上。

她是闺阁女子,按理说该分毫不懂朝政,即便崔慕礼再多疑,也决计想不到,如此重要的信息,竟会是她的手笔。

谢渺越想越觉得靠谱,反正上一回,已有吕香禾来信请她通传崔慕礼,此次有“不知名人士”再度求助与她,不论怎么看,都挺合情合理。

谢渺拍桌而起:所谓富贵险中求,胆大者方能成事,就这么办了!

*

与此同时,为查抄王永奇家府及其党羽落网的后续事宜,崔慕礼代罗必禹多次进宫面圣。四皇子李泓业看在眼里,盘算在心。

由于郭蕊父亲与弟弟惹出来的一系列祸端,李泓业不仅被罚禁闭两月,更失去协理政务之职。待禁闭结束,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严重性,想要重新获得承宣帝的信赖时,却发现有些东西一旦破裂,便很难恢复如初。

而仅在短短一年前,他因汴河水患中积累下的政绩,在百姓间、在朝野、甚至在承宣帝的心目中,都是超群绝伦的存在,眼看即将入主东宫,偏偏皇后有孕,顺利诞下小九……

李泓业恨恨地咬紧牙关。

皇后,定远侯府,还有在此次秋狩中,抢走本该属于张明奴功勋的周家次子周念南……这一大家子人,当真是他们张氏的肉中刺,眼中钉!

转念后,李泓业想到崔慕礼,唇边噙上一抹冷笑。

按舅舅的原定计划,重提红河谷灾银案,本该以邹远道犯下的铁证为引,叫人顺藤摸到定远侯族兄周斯辉的杭州别院,从地下翻出埋藏七年之久的一百万两灾银。如此一来,无论定远侯如何撇清干系,此案都会在父皇心中埋下深深疑种。

可事实发展却与想象中的情况大相径庭!一百万两灾银是找到了,却离奇地长了脚,从周斯辉的别院跑到了兵部尚书王永奇的叔父,杭州府尹王科易的别院里。而原本该钉在耻辱柱上的周家人,也变成了兵部尚书王永奇!

当真是……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泓业得知此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派人杀了查办此案的两名主要官员——罗必禹与崔慕礼。然而罗必禹毕竟是正二品官员,之前想让他丧父丁忧的计划刚落空,再动手定会被人察觉,只能暂且放他一马。至于崔慕礼……他本想先杀而后快,却被舅舅拦了下来。

舅舅说,彼之将也,若为逸辈殊伦,何不拉而拢之,化其为己用?

又一个对崔慕礼称不容舌的人!

李泓业明白张贤宗的话有道理,但他对崔家人,尤其是崔慕礼深恶痛诋,更不提他数次破坏自己的大计。于是乎,他执意派出杀手,给了崔慕礼点颜色瞧瞧,反正留了命在,受点伤又如何?而他也在成功撒完气后,接受了张贤宗与张贵妃的建议。

无论过去张家与崔家关系如何,在将来的夺嫡之战中,崔家的选择至关重要,两家旧仇宜解不宜结。

*

天边薄暮冥冥,昏夜将近。

内侍提前通禀,称崔慕礼已离开御书房,正往此处走来。

李泓业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咽下喉中怨愤,换上笑面,阔步向前,朝不远处那人喊道:“崔郎中。”

崔慕礼身形一顿,忙拱手行礼,“臣见过四殿下……”

李泓业扶住他的手臂,轻轻一抬,笑道:“无需多礼,我不过是恰好路过此地,与你打个招呼而已。”

崔慕礼眼中闪过讶异,似乎不明白一向苛刻的四殿下,怎会忽然变得亲切有加。

李泓业没给他思考的时间,问道:“你这是要出宫?”

崔慕礼道:“回殿下,正是。”

李泓业道:“巧得很,我也正要回府,一起?”

崔慕礼神色仍有茫然,本能地道:“臣乐意至极。”

两人往外走,崔慕礼刻意落后半步,姿态端正又恭敬,仔细瞧,亦有几分惊喜在里头。

李泓业瞧在眼里,讥讽转瞬即逝。

他语带赞赏,道:“我听说此次红河谷灾银案,多亏有你洞察秋毫,才能抽丝剥茧,揪出真正罪犯。”

崔慕礼道:“殿下过誉了,臣愧当也,此案是由刑部与大理寺两部协查,在无数人的共同努力,才能拨云见日,叫真相大白于天下……”

“诶。”李泓业双手负在身后,佯装不悦,“我夸你是出于真心,崔郎中无需过谦。”

崔慕礼微微勾唇,“能得殿下夸赞,乃臣之幸也。”

宫门近在咫尺,李泓业顿住脚步,“崔郎中。”

崔慕礼抬眸,碰了下他的目光,随即又轻敛下颚,“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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