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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大结局(2 / 2)

薛蒙清了清喉咙,刚想开口,就听得青年温和道。

“我要去给义父送药。”

薛蒙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微沉:“……什么?”

侍药长老忙道:“抱歉,差点忘说了,他还是姜掌门收的养子。”

薛蒙:“…………………”

几许过后,就看到扶摇殿飞廊下,几位长老跟在面色铁青的薛蒙身后,不明所以地紧张道:

“唉?薛掌门?”

“薛掌门您怎么了?”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新上任的死生之巅尊主一脸阴郁煞气,嵌着铁皮的靴底踱得木阶登登作响。他咬牙切齿面如泥灰——他当然不在意姜曦有没有养什么小猫小狗,关他什么事?他只是厌烦姜曦明明在派中有个得力干儿子,却还要在外人面前一副“孤家寡人老来无伴”的虚伪模样赚人同情。

不要脸!!真是恶心透了!

梅含雪见他面有异状,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薛蒙道,“忽然想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他不愿再提与姜曦有关的事情,岔开话题闲聊一会儿,便与梅家兄弟去了死生之巅的宗祠,给历代逝去的英豪上了柱清香。

进了祠堂内,梅含雪却发现祭台侧面有一尊灵牌十分特殊,被红巾帕遮着,看不到下面的字。

“这是墨燃的位置。”

“……”

薛蒙脸上神色淡淡的,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别人都说他死了,但我不觉得。那天大战结束后,我看到师尊下了昆仑山……他明显是要去什么地方,只是不想带着旁人。”

他说着,抿了抿唇,睫毛垂下来:“总之我不信他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薛蒙……”

薛蒙把头别过去,望着门外的天光:“墨燃那狗东西从小就有些我行我素,不按常理行事。”

“……”

“我知道这次也是一样的。”

听他这样说,梅含雪不由地叹了口气,但也不打算反驳什么。

梅家兄弟叩拜恩公夫妇,薛蒙则站在旁边,闭着眼睛,没有说任何话。

礼毕了,梅含雪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子明,你会是一个好掌门的。”

薛蒙舒开眸,看了一眼黑漆白字的灵牌。香燃起,灰飘零,在淡青色的烟霭中,薛蒙看着父亲的牌位,似是平静地说道:“不会比他更好了。”

“……”

“走了。”

薛蒙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庄严肃穆的宗祠内,那方小小的漆木上没有按规矩写着亡人的谥号名讳,梅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跟上了薛蒙的脚步。

一撮香灰落下。

年轻人们都已经走远了,乌亮的祭台却仍燃着他们留下的三柱高香。微弱的光点后面,木牌斫着薛蒙的字迹:

父恩无可替,

丹心无可及。

而牌位的最下方则另刻着令人啼笑皆非的四字铭文。不过梅家兄弟清楚,薛蒙也知道,若是薛正雍在天之灵,瞧见这四个字,一定会爽直地哈哈大笑吧。

长明灯摇曳,照着那俊秀的草书,是薛正雍曾经的笔墨所拓,一笔一划都是那不经意的风流。

——

薛郎甚美。

当天晚上,死生之巅设宴招待了踏雪宫的来使。

由于两派交情甚笃,这算是私筵,不与外人观瞻。不过即使这样,还是有传闻流了出来。

坊间传说,新上任的薛尊主三杯两盏淡酒,就有些醉得找不着北。薛掌门醉后爱嘟囔,那天他嘟囔的内容有些多,一会儿在哭自己的爹娘,一会儿怨恨自己的哥哥,一会儿哼哼唧唧地念着师尊,一会儿又将身边的随侍认作了师昧。

那天,他嘴里颠三倒四都是他们的名字。

可是那些故人除了梅含雪,谁都没有来。

醉深处,灯花里,他枕着胳膊伏在案上,从臂弯里去张看孟婆堂。

一时间,他看到觥筹交错,热闹欢欣。

人群中薛正雍与王夫人举杯致意,左右师昧和墨燃在包饺子——后来四周寂静下来,大家转过头去,见飘雪的屋外,玉衡长老披着鲜红的斗篷,簌簌抖落油纸伞上的雪花,朝他们走来。

“尊主,你醉了。”

耳边模糊有人在这样唤他,薛蒙没有应声。

后来有人叹息着,给他披上了寒衣,他也不知那人是谁,璇玑长老还是贪狼长老,或是别的什么人。

再后来,那人摸了摸他的头,说:“少主,你醉了。”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眼泪却流了下来,他把脑袋蜷进臂弯里。此时夜已深了,杯盘狼藉,意兴阑珊,薛蒙后来没有再多说话,也没再拉着任何人哭闹嚷嚷——他正在尽力迅速成长为父亲的样子。

或许再过一年,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喝醉。又过几年,哪怕醉了也不会再胡言乱语。到了最后,大概谁都再不能轻易瞧见死生之巅薛子明的眼泪了。

慢慢地,他会成为支撑蜀中乃至整个修真界的树木。那些肆意痛哭,举酒畅怀的岁月,总有一天,都将成为薛尊主和后辈闲谈时一笑带过的往事。

一代人一代人都是这样过去,等到薛蒙老去的时候,属于他们这一代的前尘过往,后世会提及,但谁都不会再熟知。

那些芳华年岁,也许终究会轻描淡写地远去,最后也成为薛蒙折扇上的一句,“薛郎甚美”。

梅家兄弟返回踏雪宫后,没过数日,修真界公布了一个要讯。

“昆仑踏雪宫自除夕之后,将与死生之巅结为盟友。两派勠力同心,无分上下修界,但求海晏河清,黎民安平。掌门明月楼、掌门薛子明,共昭天下,以证丹心。”

昭文一出,浪卷千层。

有人击节称赞,有人不明所以,还有些人沉默着——他们看得出来,这一新的缔约或许会在将来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快的时光里,动摇整个天下的格局。所谓上修界下修界,大概慢慢地就要模糊界限了。

“这是好事吗?”茶余饭后,有人好奇地问。

他的同伴呷了口碗里的雪地冷香,摇头道:“以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从前南宫长英集结九大门派组成上修界,想要让这些门派统御的地方成为世外桃源,大家不也是交口称赞么,结果却并不如人意啊。看来一个决定是否英明正确,到底还是要交给时间来佐证的……”

“唉,也是。”

“不过至少暂时不会再出现一·言·堂的事情了吧,孤月夜应当敌不过踏雪宫和死生之巅两派合力。”

“这也说不准,依照姜曦那个不肯屈居人下的脾性……”

“算了算了,管这么多做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唔,这蛇胆炒瓜子儿不错。”茶客拉高了嗓子朝竹帘外一声吆喝,“老板娘,再来一斤!”

冬去春来,神州大抵的疮痍慢慢愈合,曾经毁于战火的村舍城镇都在各大门派的扶持下重新修葺。

曾经有人在黑暗中失去信念,但庆幸的是,人心并非一成不变的。

或许有一天,沉默里也会爆发呐喊,深渊里亦会迸溅火花。盲目鼓掌的人会停下,畏缩不语的人会开口,当威胁降临,温和的人会强硬,在谎言面前,反驳的人也会站出来。

一切都在变更轮回,废墟上建起新城。不过,是非善恶依旧不能分的那么清楚。

但这也没什么,人或许是从来不可能真正透彻的了解任何一件事物的,甚至无法完全地了解自己。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你有一双眼睛,可你真的直接看到过自己的脸吗?

“好!!再来一段!!”

临沂旧地,老槐树下,一段评书又讲完了。

“楚仙尊真是好人啊……”老妇听得直抹泪,“也不知道他如今人去了哪里……”

“墨仙尊才是真的委屈啊……唉……”

另有半大的小丫头砸吧手里的糖葫芦串儿,眼睛乌溜溜地,听得满脸是泪。她抽抽噎噎的,忽然扭头对身边的同伴道:“呜呜,我不喜欢南宫哥哥和叶姐姐的故事。”

她的同伴愣愣地:“为啥呀?”

女孩子抹泪道:“都死啦。”

男孩嘟哝:“叶忘昔又没死……”

女孩哭得更惨了:“你不懂,你们男孩子都笨,她肯定比死了更难受,呜呜呜……”

那男孩子被她越哭越凶的架势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在旁边挠了半天的头,才道:“唉,你别哭了,这样吧,我们来玩过家家?我来当南宫驷,你来当叶忘昔,故事我们自己编嘛……哎呀,不哭了不哭了。”

男孩子为了哄小伙伴高兴,摘了一片巴掌大的树叶遮住小女孩半张脸。

“那,拿好你的盖头,我们来拜堂成亲啦~”

小女孩眨了眨眼,破涕而笑。

原来苦痛在稚子的眼里是可以改写的。一切都会逐渐轻松起来,他们的爱恨别离,慢慢地都会成为江湖传说,在老槐树下,被一茬又一茬的说书人娓娓道来。

用你我一生沉浮,生死荣辱,博看客两三眼泪,满堂喝彩。

小丫头和小毛孩在像模像样地遮着树叶拜堂成亲,青梅竹马,彼此眼底都只有对方,甜丝丝地嚷道:

“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