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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陈家膝下没黄金(1 / 1)

陈二狗和王虎剩都喜欢上海的夏天,因为女孩子穿得清凉,张家寨的女人即使脱光了也不好看,皮肤糙得很,跟她们那帮子自称大老爷们的男人臭脾气一样不堪入目,但上海不一样,这里的女孩发育的早,也许小学刚毕业就胸部鼓鼓的,让张胜利这类牲口满嘴口水的眼馋,很多女人即使到了四十多岁,也没被生活糟践成黄脸婆。

每晚趴在SD酒吧二楼总能看到让王虎剩精神振奋的画面,舞池里越来越波涛汹涌,放暑假前几天,SD特别拥挤,让王虎剩睡觉做梦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晃荡的奶子和肥翘的屁股,不过暑假后酒吧就歇业了,毕竟是学生吧,没了学生就没了客源,桌球室和KTV继续营业,陈二狗有事没事就去打斯诺克,自称北京不入流小人物的小梅反正每天就纠缠着陈二狗吃喝玩乐,不是斯诺克就是玩弓箭,美其名曰是替被母亲沐青岚押回家关禁闭的沐小夭做卧底做眼线。

沐小夭父亲走之前跟陈二狗喝了一次酒,在浙大教了二十多年书的中年男人喝了个酩酊大醉,陈二狗没喝趴下,听着他吐了一晚上一大堆苦水牢骚,这男人书卷气浓,书生意气多半不如意,陈二狗也能理解,书读多了的人都觉得自己是精神世界的高人,而高人都讨厌铜臭,不喜欢卑躬屈膝,中意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那一套,那晚上陈二狗看着用酒消愁的男人,只得出一个道理,今后自己读书只为埋头赚钱,不图有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小夭父亲说二狗你要是不想憋屈一辈子就别进沐家的大门,那是遭罪。显然这位中年男人不是那种一见到陈二狗就瞧出他有什么出类拔萃特质的伯乐,他看中陈二狗,兴许就是看中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心有戚戚焉。哪怕是这样,陈二狗也很感激他,这座城市没几个人肯坐下来陪自己喝酒没有城府地说些心里话,小梅都不行,这个能在张兮兮顾炬以及在陈二狗两个截然不同圈子游刃有余的年轻人,明明身世不简单,却能做到让两个圈子的人都不排斥不忌惮,既能喝红酒玩高尔夫,也能喝二锅头玩骰子,陈二狗总觉得这类人比较靠近富贵的思想层次,富贵能对着自己掏心掏肺,小梅行吗?答案简单,不行。

陈二狗突然发现自己如果是一棋盘上的帅,那么王虎剩就是象,深藏不露的一枚象,王解放则是一枚炮,但可惜不是他的炮,而是王虎剩的炮,指哪打哪,很好使唤,但终究算不得他陈二狗的心腹,不是他这枚帅的卒子,至于小梅,就是士,能闷宫,活活闷死帅,所以陈二狗一直不敢深交。

李唯成绩上了重点线,这是陈二狗才知道的事情,太久没去阿梅饭馆的缘故,再去那家小餐馆,竟让陈二狗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觉,也许是从小夭身上学到了一点如何揣摩女人心思的技巧,再就是看多了酒吧牲口对漂亮女孩的阿谀奉承,总算后知后觉体会出了李唯这小妮子当时眼中对他令人玩味的意味,只不过这种玩味到了如今,早被冲刺中考和中考大胜后的一系列庆祝活动给冲淡了,只留下一点对陈二狗长期辅导的简单感激,她不过就是个喜欢看《快乐大本营》、逃不过小女孩那点攀比心虚荣心、希望自己能有个倍儿有面子男朋友的青春期孩子。

近期听李晟那小犊子说似乎有个小白脸跟李唯走得很近,是这次中考的全校第三,家里好像还有点小钱,陈二狗其实知道被李晟称作小白脸的男生长得都算很不赖那一种,李唯虽然长得清秀,穿着打扮一直走清纯路线,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陈二狗这个实验品,李唯从书上电视上学到的狐狸精那一套在学校很吃香,她那个阶段的同龄人撑死了就是网上看到些十八禁的东西,对她还属生涩的演技和勾引没多少抵抗力,能吸引一两棵校草在陈二狗的意料之中,陈二狗不是那种从小就觉得全天下女人都得臣服在他胯下的狠人,他这种有个能生娃的媳妇就算功德圆满的小地方小农民有小夭后就很心满意足,做梦甜吃饭香,连上个厕所拉屎都顺畅,他根本不图什么三妻四妾,对他来说,有一个小夭这样水灵体贴的老婆,偶尔能偷偷玩几次不带负担不用负责的艳遇,这人生啊便彻底足矣。

前两天阿梅饭馆举行了庆功宴,特地把陈二狗那一窝的牲口都拉过去,老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身为主角的李唯没怎么说话,她跟王虎剩这伙人本来就没共同语言,低头忙着捣鼓那只作为奖励的手机,眼角眉梢都是春意,王虎剩这一帮粗人瞧不出门道,把小夭翻来倒去连身体带心灵把玩亵渎了个遍的陈二狗看出来了,这妮子八成是初恋了,对象不出意外就是李晟嘴里的小白脸,陈二狗也没像吃到酸葡萄一样给膈应到,只是挺好奇那小白脸长啥样。

陈二狗玩遍了复合弓后便开始玩反曲弓,玩到最后竟然觉着还是中国的传统弓来得有趣,在他看来作为人手和人眼的延伸,源于西方的复合和反曲已被添加上大量技术性装置,使得弓箭本身成为了一部精密咬合的机器,但正因为太精准太现代化,让陈二狗这种玩惯了传统土弓的土老帽有了种本末倒置的错觉,不是人在玩弓,而是弓在玩人,于是他彻底打消了给富贵买一架复合弓的念头,因为富贵肯定不会喜欢,扛惯了牛角弓的富贵一定会嗤之以鼻,怪不得那次狩猎行程中就没见富贵多瞧那群二世祖手里的弓箭,比起那架堪称惊世骇俗的巨幅牛角弓,哪怕是100多磅的反曲弓也相形见绌。

小梅和教练都觉得陈二狗的手指扣弦很不同寻常,不是那种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相并同时勾弦,而是拇指勾弦,拉弓后食指中指压住拇指,从内侧看如同一只孔雀眼睛,据说在正式比赛上拿过不少奖牌的箭馆头号教练告诉小梅那叫蒙古式,对拇指伤害很大。

陈二狗射完一打弓箭后笑道:“你们的术语叫蒙古式,富贵叫那凤眼扣弦,是很伤拇指,所以我爷爷给了富贵他一枚玉扳指,要不然拉满一张那么大的牛角弓,谁的手指都受不了。牛角弓要想大,就得搜罗到好的牛角,富贵那架弓的两根水牛角足足有八十公分长,那长度,不是千里挑一,根本就是万中挑一,听我爷爷说是当年一个老人家寻找了六七年才在江浙一带用两担子大米换到的。”

陈二狗突然感觉到背后凉飕飕,就像被大山里的畜生给盯上了,猛然转过头,看到一张笑容狰狞的漂亮脸蛋,那张很女性化脸蛋的主人手里正拿有一架80多磅的反曲弓,拉弓勾弦,那根尖锐犀利的碳铝复合箭正指向他。

熊子。

张兮兮嘴中的人妖。

陈二狗真没想到这家伙能找上门,他的确小觑了一个上海大纨绔的能量。这个很有出息的公子哥带来六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没有西装革履加墨镜那种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混黑的保镖装束,穿得随性,但个个结实彪悍,两个堵在门口,两个守在窗户边上,两个站在熊子背后,似乎不想留给陈二狗一条生路。

“跟你打个赌,赢了你就能站着走出去,输了就得横着抬出去。箭筒里总共12根箭,你跑我射,射完为止,你要能全部躲开算你本事,M2酒吧那笔账一笔勾销,我当没发生过,要是输了你也别怨我心狠手辣,被射中后12个钟头之内我不会让你找到医院,至于最后是死是活不关我的事情。”

熊子狞笑道:“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赌,不过你还得躺着出去,反正我这几个兄弟不能白来,手脚都痒了,你不是很能打吗,让我们打个够,我要连本带利加息一起打回来,你别以为我在吓唬你,我这人没啥缺点,就是说话实在,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熊子在打架方面的变态显然在小梅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那教练早退到角落,刚想掏手机打电话报警就被熊子阴森如毒蛇的眼神盯上,愣是没敢把手伸进口袋。不敢有下一步动作的教练转头望向陈二狗,见到竟然在这种危机关头没被吓得屁滚尿流,心中大为敬佩,一联想到他像模像样的拉弓,立即一厢情愿认作这喜欢穿布鞋的男人肯定是个高人,只是他没想到不等他展开遐想,那个叫陈二狗的男人便微弓着身子,一脸笑意,奴颜婢膝味道很浓郁地讨好道:“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大老远跑来跟我一个小人物过不去,没意思啊。要不这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给你赔不是,你要不愿意,让我下跪磕头也成。”

熊子没放下弓,一脸鄙夷地冷笑道:“陈二狗,没人教你膝下有黄金?”

“没。”

陈二狗摇了摇头,恬着脸道:“真没。”

小梅愕然,陈二狗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形象立即崩溃坍塌,原本内心的挣扎立即荡然无存,神情冷漠地退到远处。

不是陈二狗不要脸,在这个张家寨小农民的世界中,的确不存在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说法,当年那个疯癫醉酒的老头便曾对整个村子下跪过,为了不让村子人打断攀爬风水树的陈富贵两条腿,他跪得毫不犹豫;他娘也跪过,为了求村子里给她公公抬棺材,好让老人上路,那一次同样跪得没半点挣扎。富贵也跪过,为了跟一个老草药贩子要几味稀罕山药,那一跪就跪了一天一夜。陈二狗也下跪过,跪天跪地跪坟头,以后还得去给娘下跪磕头。

他不知道男儿膝下是否有黄金,但陈家人的膝下,没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