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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狐尾(2 / 2)

她没踹动他。

白容虽看上去身子薄,却有一把子让人无法挣逃的力气,他像是一座钟似的定在了美人榻尾上,一条腿弯曲跪在榻侧,另一条腿伸直站着。他按住了东方银玥的脚,就让她的脚心贴着自己的胸膛,双眼定定地看向她,眨也不眨,如同蛰伏的野兽,妖气都肆意倾泄而下。

东方银玥不去管他,拿起另一本奏折展开道:“本宫没空应付你,你若无事,自寻去处。”

白容隔了老远也能看见东方银玥手中捧着的奏折,蝇头小字在烛火下光晕成一团,可上面的内容与前头那一本大差不差。近来惹东方银玥心烦的除了紫星阁之事,还有与她自己有关的,一如邹杰那类人,频繁找上,为她筹谋未来要走的路。

十年前,东方银玥也才将将十五岁,便扶持着三岁的孩童登上帝位,这其中的磨砺与艰辛总算是熬过来,可眼看也要熬到头了。

小皇帝如今十三了,东方银玥曾说过,辅政他到十六岁便将朝政大事悉数还到他的手上。时限将至,众人都以为她舍不得手里的权利,舍不得万人之上的尊位,想方设法拉拢她,或诱、惑她。

不喜她的逼她出错,认同她的又有一大半想要为她找个夫家。

他们都说,哪有女子不成婚的,若她真不喜男人,宣璃长公主也不会在公主府里豢养一个容貌惊人的妖了。

那顶了以色侍人名头的妖,如今在她的美人榻尾上窸窸窣窣做些小动作,起初无伤大雅,无非是捏一捏她的脚趾,摸一摸她的脚背。

后来她的脚被他的手牵引,顺着心脏跳动的胸膛一路往腹部而去,愈有向下之势,即便不曾真的触碰,东方银玥也察觉到脚心处传来的热意,这算得上是少年唯一拥有体温的地方。

朱砂在奏折上落了一滴红,东方银玥蹙眉,冷眼朝他看去:“本宫很忙。”

白容因妖气泄出,不加掩饰,握着脚踝的手腕更加用力逼近自己,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角,就连瞳孔都竖成了一条线。

“殿下还没问我。”他的眸子色浅,像是能在黑夜里发光。

问他为何会离开公主府,问他这一个月去了何处,她总有些在意的吧?若非如此,又怎会他才回到隆京,便被逐云找上了。

白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示弱般,说完便抿嘴期待地看向她。

东方银玥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终是放下手中的奏折,今夜还是不看了,反正也看不进几个字。

她道:“凡事还要我问?我不问你便不说?”

白容闻言,笑容重新爬上了脸,他径自上了榻,朝东方银玥靠近时她的膝盖便会弯曲地承受他压近的身躯,待到少年单手撑在了她的身侧寻了个姿势坐好,这才将他去风声境的战利品献宝似的拿出。

那是一条被炼化了的狐尾,棕红色的狐毛化作一指长的大小,被白容用墨色的细绳挂着,还笨拙地串了两颗完全不搭的珍珠上去。

这是他亲手做的“穗子”,可以用在任何挂坠上装饰,但那毕竟是狐妖的尾巴,上面附着的妖气也被完好地保存,它自有它的用处。

“得要五百年以上修为的狐妖尾巴,才能炼化成这个模样。”白容道:“它能阻隔媚术与药,可以防身。”

东方银玥本一根手指拨弄着狐尾,只觉得它丑得厉害,闻言指尖微顿,再抬眸朝白容看去,眸色深了些许。

白容未抬头,他弯腰小心翼翼地试图将狐尾拴在东方银玥腰间的挂坠上,声音闷闷地传来:“我听见那些大臣们是如何说的,他们想让殿下成亲,那些无耻龌龊的男人,谁也没有资格触碰殿下,殿下就是多看他们一眼,也是脏了眼睛。”

朝臣多为男子,便是东方银玥当政,也扶不了几名有用的女官,而世间男子一大半,都认为女子应当依附他们。

他们用权势和地位束缚东方银玥,认定她三年后交出权利还政给小皇帝便无所依靠,所以想要一纸婚书锁住东方银玥的下半生,为她找一个驸马,而他们结成同盟。

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在白容眼里,便是无耻的,龌龊的,肮脏的。

东方银玥曾在此事上栽过一次跟头了。

那是两年前,她认为自己第一次走错了路,却也无法回头。事到如今,看着跪坐在她身侧,替她绑狐尾又偷偷摸她腰腹的少年,过往的记忆再度浮现脑海,像是时光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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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朝中迂腐的老臣上奏折要东方银玥撤出天元殿,不许她再垂帘听政,此事闹得很大,三十名大臣一齐跪在了金龙殿前,逼小皇帝就范。

小皇帝害怕,他自认掌控不住这些臣子,而他已经没有其他亲人,除了东方银玥,他谁也不敢信任。

十方压力冲上凌霄,四名老臣以死相逼,血溅宫墙,东方银玥守着小皇帝三晚,终是退了一步。

寻常早朝,她不再垂帘听政,但若皇帝来请,她还可入殿旁听。

这是她的让步,也给了那些不敢死的老臣台阶。

从那之后,便有许多人明里暗里地找上了她。朝中除了迂腐的老臣,还有贼心不死的侯爵,今日这个邀请,来日那个设宴,东方银玥推了半数,还是在李国公的九十大寿上中了陷阱。

李国公除了这个国公爷的身份,早已不管朝事,他膝下子嗣无一成才,只等世袭享福。而李国公与东方银玥的母族魏家有些恩义在,为此,东方银玥给了他一个面子,在他九十大寿的寿宴上饮了一杯酒。

便是那杯酒坏了事。

酒中有药,从她的喉咙一直烧到了肺腑,最后烧向四肢百骸,叫她浑身仿佛化作一滩温水,绵软无力,头脑昏沉,又如万蚁噬骨,钻心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