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彼得是被自己的闹钟铃声惊醒的。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闹钟会响得这么吓人而且刺耳,简直像颗近距离炸开在耳边的炸/弹一样。
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了比自己的炸/弹闹钟更可怕的事——他从地上受到惊吓一跃而起的时候,整个人居然稳稳地贴在了天花板上。
彼得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下一秒就从天花板摔回床上。沉闷清晰的碎裂声传进他的耳朵,他僵硬一下,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的脊椎没事,但是床板似乎因为承受了不小的冲击而发生了破裂。
他爬起来,身上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仿佛刚才自己只是摔在了一团棉花里那样。
紧接着的一切就像在做梦,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根本没醒,不然为什么他不戴眼镜反而能看得清楚,戴了却头晕目眩。
除了视力,变化最大的就是他的身材。如果不是因为那张脸还是自己的,彼得几乎都认不出镜子里那个人到底是谁。
还有那些被他不知怎么回事就弄坏了的一屋子东西,包括但不限于门把手两个,百叶窗一副,铁质抽屉两个,还有那个大理石做成的洗手池一角。
彼得惊恐地看着自己沾满大理石碎屑的手指,发现本该血肉模糊的皮肤却一点被割伤的痕迹都没有。甚至在他不小心捏碎了洗手池的一角时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感,仿佛只是捏碎了一块松软的巧克力蛋糕。
这让他感觉一阵头皮发麻,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别的什么。
他吞咽一下口水,试着活动自己的手指,感觉和平常依旧没什么两样——如果不看那些被他不小心随手弄坏的东西的话。
锁骨上昨天被蜘蛛咬的伤口皱缩成了一个形状怪异的疤痕,彼得试探性地摸了摸,没有感觉。
有风从失去了百叶窗遮挡的窗户外吹进来,带着雨水的清新和其他细微的花香味,像是玫瑰和含笑。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在靠近,彼得赶紧随手抓起床头的灰色连帽衫和牛仔裤套上。
本杰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彼得,发生什么事了,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声音?哦……我把书架弄倒了,本叔,没事。”彼得找了个借口,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尽量不让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暴露出来,习惯性地想推推眼镜却尴尬地发现自己没有戴了,只能装作挠了挠鼻子,“已经收拾好了。”
“你还好吗?”本杰明担忧地看了看他,“你昨天的样子很吓人。”
彼得摇摇头,露出一个笑容:“我很好,叔叔。我一会儿下楼准备去上学。”
“好吧。”本杰明仔细看了看他以后松了口气,“贝妮在楼下等你。”
“贝妮?”彼得愣了愣。
“赶紧下来吧,让女孩子等着像什么样子。”本杰明微笑着离开了。
彼得看着桌上的眼镜犹豫了一下,最后将它用指尖夹起来,小心翼翼勾开抽屉,用最小的力气把它轻轻放进去,然后捡起地上的书包飞快跑下楼。
刚到客厅里,不加削减的阳光就涌入他的眼睛,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贝尔纳黛特逆着光站在窗户前,深蓝色的裙子垂到膝盖以下,纤细的腰上系着一条皮质腰带。
她回头,冰绿色的眼睛和披散下来的黑发都在晨光里微微发着亮:“早上好,彼得。”
“早上好,贝妮。”
“你好点了吗?我听梅说你昨天下午好像生病了。”
“已经没事了。”彼得说完,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
他看到贝尔纳黛特的黑色长发有几缕蜿蜒在她肩膀上的衣物褶皱里,和她本身的冷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光线在她头发上涂了一层并不明显的灰色薄膜。茶几上有一层薄薄的灰,沙发靠背上的布料有几处细微的棉线破裂。
这种过分清晰的感觉还让他很不适应。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因为被那只蜘蛛咬过?
他感到一种浓郁的不安,后背爬满冷汗。
“你怎么了?”贝尔纳黛特看着莫名其妙盯着沙发发呆的彼得,皱了皱眉,“你确定你没事吗?要不我今天帮你请个假?”
彼得回过神,问:“你不是,应该要去转学去剧院吗?”
“暂时不用。”贝尔纳黛特摇摇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淡然,“外祖母替我去说过了,在正式开学以前,我不用离开中城高中。”
“可是……”
“在你们继续聊下去直到迟到以前,要不要来尝尝今天的早餐?”梅姨将煎蛋盛到盘子里,朝客厅的两个孩子招呼到。
彼得小心谨慎地拿起刀叉,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将它们跟楼上那堆东西一样捏报废了。
但愿梅姨不会发现自己用过的那只盘子边缘全是裂缝这件小事。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吃完早餐,他和贝尔纳黛特一起去了学校,她照例打着一把能把她自己全身都包裹在阴影里的黑伞。
“你今天没戴眼镜。”她忽然说。
“呃,我戴了隐形。”彼得抹了抹鼻尖。
虽然事情从今天他一早睁开眼睛开始就变得诡异无比,但是贝尔纳黛特不用转学这件事还是给了他很大的安慰。好像从小就是这样,无论彼得的心情有多糟,和贝尔纳黛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平静些。
贝尔纳黛特听了彼得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随口问了问去奥斯本企业参观科技展的感想如何。
彼得下意识地握了握拳,那种一觉起来整个世界都变了的不安感又回来了。正在他努力回忆着昨天下午发生的事的时候,突然一股极度不安的感觉沿着脊椎直窜头顶,让他一阵头皮发麻。
“怎么了?”贝尔纳黛特疑惑地看着他。
“小心——!”他一把拉过贝尔纳黛特将她拖离原来的地方,一个足球那么大的花盆正好碎裂砸落在贝尔纳黛特原来站着的地方,红艳如血的花朵与锋利的陶瓷碎片散落了一地。
彼得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这个花盆落下来之前就感觉到了,那种怪异的头皮发麻的感觉,像个警钟一样让他瞬间神经紧绷,迫使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采取了行动。
蜘蛛感应。
他没来由地想起生物课上,麦肯锡教授曾说的话,这是一种由极小部分生物所独有的顶级天赋,也是一种能够提前预知危险的求生本领。
而现在,这种能力出现在了他的身上。就因为昨天他被那只蜘蛛咬了一口。
“谢谢你彼得……不过……”贝尔纳黛特来不及去惊讶他超乎寻常的反应速度,只感觉被他抓住的手腕正传来一阵阵剧痛,弄得她冷汗直冒,脸色几乎瞬间变得苍白,“我的手……”
“对不起!贝妮,对不起!”彼得慌忙松开她,看起来比她还紧张,一脸做错事的深刻内疚模样,“我……”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看上去毫无异样的掌心,下意识想要去检查她的手腕是否受伤,但又不敢再次碰到她:“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下?”
她咬紧嘴唇缓了好一阵,秀气的鼻尖上挂起一层被疼痛逼迫出来的细密汗水,最终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没关系。”
“你确定吗?”他看起来并不比对方好受多少,过于明显的担忧与焦虑平铺直述在他的表情里。
“真的没事。”贝尔纳黛特捂着手腕摇摇头,看到他满是惊慌的脸孔,只当他是当时情急之下所以没控制好拉她的力度,反而安慰到,“没关系的,你不用这么紧张。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没……没什么。”
彼得看着地上那些碎裂的花盆碎片和花朵,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再三朝她确认过确实不需要去医院查看手腕伤势以后才终于说:“那我们走吧。”
“好。”
走到学校的教学区以后,两个人就该分路了。这时,贝尔纳黛特忽然听到彼得叫了自己一声。她回头,看着那个已经早就高过自己一截的高挑少年,没有说话。
彼得吸了口气,深棕色的眼睛对上她眼里的清澈翠绿:“那个……我是想说,我知道暂时留下来这个决定一定给你还有玛德琳造成了很多麻烦。但是,嗯,我不知道该……”他低了低头,好像在想怎么组织语言,最后吐出一口气,终于抬头看着对方,“谢谢你选择留下来。”
贝尔纳黛特安静看着他,直到彼得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后,她才在逐渐茂盛灿烂起来的阳光里收拢了手里的黑伞,整个人沐浴在遍地斑斓的光线里,微微耸了耸肩,声音不大却非常清晰:“不然还能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