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2)
周三清晨的时候, 彼得一早结束了晨间巡逻回到房间,假装刚睡醒那样地走下楼时,闻到空气里有浓郁的蛋饼和燕麦牛奶香, 立刻就猜到是梅起床了。
这两天她的感冒症状已经好转许多, 只是仍然在被咳嗽困扰。
煎蛋是早餐必备的, 完全没有焦边,蛋黄也是刚过心的橙黄诱人, 彼得最爱吃的那种熟度, 再加一点点海苔碎。
看着彼得将本杰明从房间里推出来, 梅姨笑着问“听本说, 你还是拒绝了尝试他再一次自我认证的‘史上最成功披萨’?”
彼得心虚地移开目光,而本杰明则坚称他错过了自己目前为止的手艺巅峰。
咳嗽几声后, 梅姨又问“那你这几天的早餐是怎么解决的?”
没等他开口,梅姨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自顾自地替他回答“我猜是贝妮?”
毕竟玛德琳的厨艺同样不敢恭维, 当然如果非要比,那还是本杰明做的食物更加触目惊心。
彼得咬着蛋饼眨眨眼, 朝梅姨牵开一个乖巧可爱的笑, 算是默认,消灭食物的速度快如风卷残云。
“也是。除了梅, 她是唯一能忍受你所有挑剔习惯的人。”本杰明边喝牛奶边叹息, 还半开玩笑地继续说, “真担心等你将来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 需要独自一个人生活的时候该怎么办, 或者说, 到时候你的邻居们该怎么办。”
这句话让彼得有些愣住,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感, 沉甸厚重地压在他心头。
他慢慢喝完杯子里剩下的牛奶,用衣袖虚擦一下嘴角,拎起椅背后的书包单肩背着,起身走向大门“总会有办法的,本叔,别太担心我和我未来的邻居们。我去上学了。”
“记得晚上带个滚筒刷回来。这两天都是晴天,外墙之前被雨水淋坏的地方需要重新粉刷一遍。”本杰明提醒,然后又问,“你有带钱的,是吗?”
“放心吧。”
彼得几步跑下楼梯,朝对面的瑞恩家走去,很快在大门外等到了同样刚出门的贝尔纳黛特。
她撑开伞走进遍地阳光里,递给彼得一个还带着明显温热的火腿奶酪可丽饼“梅好些了吗?”
“好多了。”他回答,“就是还有点咳嗽。她还打算今天去上班。”
“那你吃过早餐了?”
“吃过了。”虽然嘴上这么回答着,手却已经开始去剥那层裹在可丽饼外面的锡纸。
“看起来今天的晨间巡逻很累。”
“可能今天是什么街头帮派斗争的决战日吧。”彼得咬着可丽饼含糊不清地回答,将自己日出时分解决的那起大型街头暴力交火事件轻描淡写地概括过去。
“可惜最终赢家是我。而他们看起来又是那么排外,很不喜欢我这个插队进来的新朋友,更不打算承认从输赢结果来看,我才应该是他们新老大的事实。”
贝尔纳黛特被他的话弄得微微笑起来,目光落在他侧脸上时,却敏锐察觉到他此时的情绪其实并不算多轻快。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的眼神,是一种过于随意地看向周围事物的略微朦胧,典型的帕克式心事重重的样子。
“还是因为那串字母吗?”她问,“你看起来有点心情不好。”
这几天,彼得想尽办法试图摸索出那串密文的加密类型,却仍然无法成功,更别提破译密文藏匿的真实内容,这让他感觉格外挫败。
但贝尔纳黛特很了解他。
从小到大,彼得对于自己认准的事物都有种超乎寻常的惊人执着与耐心,而且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半途而废。所以,不破译这串密文他是不会罢休的。
想到这里,她特意看了看对方眼睛下方的皮肤,倒是没看出任何熬夜过度后的淤青或者类似痕迹,仍旧是非常健康的白净“你这两天有好好睡觉吗?”
都不用听他狡辩,光看他咬可丽饼的动作忽然停顿住,贝尔纳黛特就知道他一定将自己仅剩的闲暇时间都花在破译密文上了。
她收回视线,语气淡淡却认真地提醒“你真的应该多注意休息,一直这样过度消耗精力不是好事。就像你自己曾经说过的,生物就是一堆非常复杂的方程式,长时间无法达到耗损与补充的平衡总会出问题。”
“生物。”彼得似乎被她的话娱乐到,笑着说,“网上许多人认为蜘蛛侠根本不是生物,很可能是个什么神秘组织制作出来的人形机器。”
有着许多科幻甚至是奇幻小说里才有的超能力,似乎不管深夜还是清晨都能看到他平息街头犯罪与抢救灾难中受困人群的身影,怎么看怎么不像人类。
“可彼得·帕克是人。”她态度平静地补充,“我关心的是这个。”
这句话给了彼得一种非常微妙的情绪,像是蝴蝶落进花朵里的震颤,带来一瞬间清晰绵长的心跳感。
就像小时候那样,她关心的从来都是彼得·帕克,是他本身,而其他人看到的则是蜘蛛侠,是他并非真实的伪装与自我的一部分。
吃掉最后一口可丽饼,他忍不住看向身旁的贝尔纳黛特,看到阳光披淋在她的发梢与睫毛上,映照出微微发亮的深棕褐色,让他想起梅姨做的热巧克力,浓郁纯粹的甜。
然而很快,他又回想起本杰明刚才说的话,才轻盈起来的情绪顿时又蔫下去,带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缘由的沉重。
“你到底怎么了?”贝尔纳黛特看着他问,面前是无数来往的疾驰车辆,“以前你画不出工程图或者写不出论文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消沉过。”
彼得犹豫一会儿,习惯性走到她的左边,满街汽车来的方向,然后试着开口“就是忽然想到,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在同一个学校里,有什么事都能一起解决。但是大学却不可能了。”
贝尔纳黛特想了想,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想请你帮忙,也不可以?”
“什么?”彼得呆愣一瞬,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把自己的话理解成这个意思,于是连忙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解释,“不是,不是这样,贝妮,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如果你需要帮忙,或者……总之,就是如果你需要,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会一直都在的。我只是想说,等我们都到了大学,甚至是毕业后,在更远的未来里,我们……好像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到了,所以……”
“所以幸运的是,你想申请的大学和我向往的芭蕾舞剧院都在纽约,而且现代科技发明了一种叫视频通话的东西,不是吗?”贝尔纳黛特接话说到,冰绿色的眼睛明澈如一对透光的萤石,干净而坦诚。
她大概能理解彼得想表达的意思。毕竟这十年来,他们都是相互陪伴着一起长大的,早就已经习惯了随时都能找到彼此,也习惯了有这样一个无话不谈的亲密朋友。
可很快,尤其是对贝尔纳黛特来说,高中毕业已经近在咫尺,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各自去到全新且陌生的环境里,难免会感到有些不安。这种情绪不仅是对未来的,也是对他们能否继续这样做最亲近朋友的担忧。
他好像有点莫名的患得患失,她想。
也许是因为从小亲近的人就很少的关系,彼得对于自己非常在乎的人总是有点紧张过度。并且这种情况在几个月之前,在经历过了那次辐射蜘蛛事件所带来的一系列灾难性后果以后,似乎变得更严重了。
“你很优秀,彼得,不管是作为你自己,还是你的……”
贝尔纳黛特边说边垂下眼睫,用目光示意一下他藏在衣袖下的蛛丝发射器“另一种自我。我一直坚信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实现所有你希望实现的,你有这样的才华能力和毅力,这是有目共睹的。我们——你的本叔,梅姨,我,还有玛德琳——都会为你骄傲,你无需为未来感到困扰。”
“的确我们将来会走上不同的道路。比如你会成为一个科学家,或者摄影师,而我也会为了我一直以来的芭蕾梦想和首席舞者目标而努力。”
“我们都会有不同的人生,但那并不代表我们一定会就此逐渐变得疏远,至少在我看来不会。你说你会出现在我需要的时候,那我也将这句话完整回答给你。”
她说着,脸上挂起一个清浅漂亮的笑“我会是你最忠诚的朋友,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未来也是如此,只要你需要。”
彼得有些怔神地和她对视片刻,然后慢慢笑起来,眼神却仍旧雾蒙蒙的“谢谢你,贝妮。”
她的话是如此真诚而温暖,让彼得在极短的几个瞬间内,的确感受到了莫大的安慰。可很快,另一种更加深刻且难以满足的空洞感擒获住他,让他下意识有点想要辩解些什么。
比如,让他真正感到不安的其实不是这些,而是……
一些别的,更加难以捉摸的东西,复杂过他曾见过的每一个方程式。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非常喜欢的一位老师说过,数学之美的其中一部分在于其表达形式的简单,它能将所有人的肉眼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真实的或者想象的东西都转化成一系列精确的表达式,用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人们面前。
可是他想了很久,感觉以自己现有的知识储备,似乎不足以让他找到一个既准确又简单的数学表达式来类比自己的心情。
这比他破译不了那段密文的感觉还糟糕,直接让他在课堂上开始控制不住地走神。
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符都变成了一群到处乱爬的白色瓢虫,阳光在写满数字与等式的演算纸上化开斑驳浓亮的层层醇黄。
结束了对又一条新公式的推导以后,哈利略微抬下头,毫不意外地再次看到杰西卡正慌慌张张将视线移开的动作。
他扬下眉,若有所思地对彼得说“你应该知道基本每节课,杰西卡都会转过来看你,而且还不止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