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情况有多么糟糕。
那种被不干净雨水浸泡后带来的疼痛, 与身体缺乏足够热量保暖造成的寒冷,强烈到让她一直在发抖,但体温却开始反常地上升。车厢内过于封闭的环境让她呼吸困难, 头疼欲裂。
这不是个好征兆。也许她很快会因为着凉与伤口感染而发烧,而周围没有一个人能对她施以帮助。
她手上还戴着手铐, 两个穿着深色制服, 抱着冲锋.枪的高大男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 监视着她, 一旦她有任何动作就会立刻警觉地将枪.口对准她,随时准备扣动扳机将她这个入侵者就地正法。
简直就是噩梦。
贝尔纳黛特眉尖紧皱地忍耐着, 双手抱紧自己,试图挽回仍旧在不断流失的热量却无济于事。她感觉自己冷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哀嚎,满是雨水的毛衣外套黏腻在皮肤上,淡淡的血腥气蔓延在车厢里。
汽车开进一片开阔的空地, 门口的守卫将车辆拦下。在看过坐在副驾驶上的人递出去的证件后, 守卫很快敬了个军礼放行。
明亮的灯光在不远处亮起, 透过面前狭窄的缝隙,贝尔纳黛特看到她应该是被带到了一个管控严格的军事基地里。周围到处是武装齐全的巡逻队伍, 扫来扫去的探照灯,以及……
“需要我们将她直接带到关押室里吗,帕克特工?”车子停下来,贝尔纳黛特听到司机对坐在副驾驶上的人这么问到。
“不,先把她带到审讯室去。”他回答,嗓音非常平稳,然后微微侧过头看她一眼, 若有所思地补充, “再找个医生过来, 她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
“给一个入侵者找医生?”司机嘟囔着重复,似乎不太赞同对方的意见,但也不敢反对,只点头回答,“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车门打开,率先下车的其中一个士兵直接单手将贝尔纳黛特拎出来,轻松得就像在拎一只宠物鸟那样。
也是直到双脚真正沾到地面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感受到的那种眩晕感并不是由于车辆造成的,而是她自身健康状态太过糟糕导致,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就像踩进一团棉花里。
她被周围的人逼迫着,很勉强地跟上面前那个叫做帕克特工的男人,一路来到一间并不算多宽敞的审讯室。
里面除了一张桌子,两把对着放的椅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灯光充沛到有些刺眼,长时间没有摄入水分的口腔开始感到干涩,吞咽困难,喉咙肿痛,意识昏沉。
肩膀上伤口的疼痛还在持续,但已经变得可以忍受。她很想喝水,蜷缩在椅子上有点不辨冷热地发抖,疲惫的身体状态很难支撑稳定的超能力发挥,她不敢轻易尝试强行闯出这里。
很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给她简单量了□□温以及处理伤口,然后让助手送来几颗药片,一杯热水。
贝尔纳黛特犹豫一会儿,最终没有选择吃药片,只端起水杯猛地喝了几口,让自己过度干渴的喉咙稍微好过一点。
这时,大门再次打开,那位叫做帕克特工的男人走进来,和她隔空对视上,两人都是一愣。
不过没两秒,他便将脸上所有的惊讶都收敛起来,转而指了指那些药片提醒对方:“医生说你的伤口有感染的风险,还在发烧,所以需要吃药。”
他边说着,边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能轻易从贝尔纳黛特脸上看出那种过度震惊到接近惊吓的神情,帕克特工微微停顿住,然后问:“你见过我吗?”
太像了。
他和自己曾经在彼得家里见过的,那张据说是彼得父母的照片上的男人简直太像了。
一模一样的金发和熟悉到让她忍不住脊背发凉的暖棕色眼睛,戴着副特制的黑框眼镜。他有一副端正俊朗的好相貌,气质上与其说是名特工,倒不如说是一种神似学者般的沉稳儒雅。
简直就像是照片里的人忽然活过来了那么真实与惊悚,让她的思维在好一会儿里都是处于卡壳的空白状态。被发烧和太多未知塞满的大脑乱如一团浆糊,想不起该做出什么合理的反应。
直到听到他的问题后,贝尔纳黛特才终于缓缓回过神,勉强掩饰着将视线挪开,浓密的黑色眼睫遮掩住满是震撼的冰绿眼瞳,无声摇了摇头。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接下来的审讯中,不管帕克特工问什么,贝尔纳黛特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你是怎么绕过外面的安保系统的?”
“是谁指使你的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每一个有基本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不能轻易将自己的真实信息透露给刚见面的陌生人,尤其在自己莫名其妙被认定为入侵者的时候。
可如果不说,或者撒谎,好像也并不会让她的处境变好多少。
她不是入侵者,她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甚至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切只是因为……
“这个是什么?”帕克特工拿出那块暗核碎片,暖棕色的眼睛注视着她,仔细捕捉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小反应,“虽然我不喜欢这么说,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我们不欢迎不速之客,所以在我们彻底将你认定为入侵者,并执行清除程序之前,你最好开口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以及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松开手,暗核碎片悬浮在空中,慢慢朝贝尔纳黛特靠近过去,又被他很快收回手里。
最终,她开口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达莎。”
这是她几乎从未使用过的中间名,因为贝尔纳黛特这个名字已经足够特殊,并不担心会轻易和别人撞得同名同姓,玛德琳为她取中间名只是习俗使然。就像彼得的中间名是本杰明,但他也几乎不用一样。
除非梅姨在极为生气的情况下,会连着中间名一起连名带姓非常完整地叫他,那基本就是大祸临头到无法轻易靠卖萌混过去的时候。
“好吧,达莎,解释一下这个东西和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帕克特工说,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从一开始被发现一直到坐在这间审讯室里,帕克特工发现眼前这个自称为达莎的少女总是处于某种过于沉默的状态里。她的眉尖紧皱着,神情与肢体语言透露着明显的紧张不安,一看就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敌对分子。
她非常年轻,可能刚成年的样子,肤色苍白,五官精致而清美,长发漆黑笔直,看起来很有几分明显的,来自东亚异域的独特美感。如果忽略她身上的伤口和血迹,她看上去完全和那些背着书包,埋头课业与校园生活的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那么,你是不打算如实交代了是吗,达莎?”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只需要实话实说。”
贝尔纳黛特咬住嘴唇,因为发烧而逐渐昏沉的大脑让她很难在短时间内编出一套漂亮的谎言。她微微活动下身体,目光无意间擦过审讯室窗外的人,顿时怔愣住。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和眼前这位帕克特工一模一样的制服,一头垂长至腰际的茶褐色浓密卷发被利落扎束着,蓝色的眼睛又大又明亮,正同样望着审讯室里的贝尔纳黛特,像极了一只专注又认真的小鹿。
不管是从眉眼轮廓,还是那种不加多少妆饰也能让人一眼惊艳的浓烈美感,她都和彼得看起来好像。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惊人的相似。
最重要的是,他们――她,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彼得仅有的几张关于他父母照片上的那两个人。
“帕克……特工?”贝尔纳黛特差不多是哆嗦着念出对方的姓氏与职称,感觉手心里都是冷汗,脸色更差了。
为什么……不对,就算真是彼得的父母,他们为什么看上去和那么多年前的照片几乎没有区别?
“你看上去好像认识我们。”帕克特工不带多少询问的语气说着,他基本能从对方的反应中断定这一事实。
门开了,同样穿着特工制服的女人从外面走进来,歪头看着贝尔纳黛特,开口说话的声音非常清脆,很有女人味的温柔:“我们曾经见过吗?”
来不及去找借口搪塞她的问题,贝尔纳黛特终于鼓起勇气,尽可能平静地问到:“现在是什么时候?”
“晚上十一点半。”女人回答。她好像并不介意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我是问,现在……”她顿了顿,问,“布兰多总统连任成功了吗?”
她记得十六年前的总统是西奥多·布兰多,他结束任期的时候,正好是彼得出生那年。
“总统先生?”女人诧异地扬下眉毛,这个动作在她脸上呈现出一种格外迷人的魅力。
“今年的新总统是伊登·吉迪恩。”帕克特工回答,同时意识到她似乎是在婉转地试探着时间,或者说,年份。
这个回答让贝尔纳黛特彻底呆住,直到片刻后才终于明白过来。
她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十六年前,而眼前这两个人,极大概率上真的是彼得的父母。
一对特工夫妻。
这个事实带给她的冲击力太大,让贝尔纳黛特短时间内失去所有反应,被高热融化成一团糟的脑海里只能勉强挤出几个清晰的单词,颤巍巍地提醒她,这是在十六年前,这是在十六年前。
那时她还只有三岁多刚满四岁;那时她还被玛德琳带着,不断漂泊在美国西部沿海的加利福尼亚州,一路慢慢北上到华盛顿州的西雅图;那时她还远远未曾见过阳光灿烂的纽约,更不会想到她们有一天会在皇后区长住十年之久。
那时候,或者说这时候,彼得也许才刚出生,还没有离开他的父母。
噢对了,她还记得彼得告诉过她,他的父亲名叫理查德,母亲是玛丽·菲兹帕特里克·帕克,也就是面前这两个人。
可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