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炎凉(2 / 2)
自己生不出来,也能早早的过继。
可,一直没有嗣子,只能是家境太过寒酸,其他族人们无利可图,自然就不愿舍出亲生骨肉啊!
“过继?将军要把少郎君过继出去?”
其他的侍卫,也都变了脸色。
他们是楼家的部曲,但楼家和楼家不一样。
作为一个传承一两百年的大家族,族中人口早已超过了上千户。
大将军府才是嫡支,握有楼家军,继承军权的大将军才能位极人臣,富贵荣耀。
其他的族人,要么愿意舍出性命,跟随大将军上战场,尚且能跟着大将军一起富贵。
要么惜命,转去读书、当文官,或是索性当个大商贾、田舍翁。
同为楼氏,有人高居庙堂,有人沦落底层。
侍卫们根本不敢去想,一旦楼大郎被过继出去,等待他们这些“忠仆”的,又将是怎样的境遇。
“没错!太夫人已经开始选人了!听说啊,楼家族内,就有几个快要绝户的鳏寡,家境虽然差了些,却亦是楼家血亲啊。”
“……对!都是楼家人,过继出去,楼大郎也还是楼大郎!”至少不用改姓啊。
小胡子一番话,让其他的仆役也都壮起了胆子,纷纷附和,甚至开始对着楼大郎指点嬉笑。
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几个侍卫慢慢的、慢慢的松开了手。
他们不敢直视楼大郎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嗫嚅道:“小郎君,要不还是算了吧?”
那些仆役只是不够殷勤,并没有什么大错,鞭三十,太过了!
诡异的,素来暴躁的楼大郎却没有发怒。
哪怕自己的侍卫都“叛变”了,他也沉默着。
唯有眼尾微微有些发红,眼底的眸光,开始变得森寒、阴鸷。
阿父要成亲?
还要把他过继出去?
这、到底是阿父的意思,还是崔老妪的阴谋?
楼大郎有着超越年龄的聪慧与早熟。
不会像个真正的七岁顽童般,被轻易糊弄。
换成其他的孩子,或许已经被吓到了,六神无主、惊慌无措。
楼大郎却不会!
他甚至怀疑,所谓过继,不过是崔老妪的自作主张。
这老虔婆,最是阴毒、最爱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故意含混其词,让人误解,继而做出符合她心意的事儿。
事发后,她却还能极力狡辩,轻松脱身。
楼大郎会这般笃定,除了了解崔太夫人的真面目外,也是对自己的阿父有信心。
哦不,确切来说,是对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亲娘有信心。
别人不知道,楼大郎记事的时间特别早。
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能够记住一些片段。
直到现在,楼大郎都记得,他那个在外人面前无比刚强、堪称战场魔王的阿父,曾经抱着幼小的他,无声的啜泣。
而楼谨之所以会哭,是因为太过想念“她”。
过继?
呵呵,阿父才不会!
楼大郎不知道阿父在冀州发生了什么,但他就是相信阿父。
退一万步讲,就算阿父真的必须要舍弃他,阿父也会为他做好完全的准备。
绝不会将他交给崔老妪,随意的把他赶出楼家!
楼大郎并没有被吓到,他只是生气。也不确切,他其实想看看,若自己真的“失宠”,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世态炎凉?
落井下石?
还是患难中亦有真心?
楼大郎忽然来了兴致,他觉得,得宠的时候恣意妄为,根本没有什么趣味。
自己落魄了,周围人的反应,才是最有趣儿的!
用力抿紧嘴唇,楼大郎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愤怒、惶恐、无措等情绪。
“……哼!就、就听你的!”
落在小胡子等旁人眼中,楼大郎已经怂了,可他拉不下面子,便只能嘴硬。
有仆从不知道分寸,还想趁机再羞辱楼大郎几句:老天开眼啊,终于让这小畜生失宠了!
平日里,他们受了他多少气?挨了他多少打骂?
那时他高高在上,仆从们敢怒不敢言,更谈不上反抗。
如今,楼大郎成了落架的凤凰,忍耐多时的仆从们,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他们岂愿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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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小胡子,他是得了崔太夫人身边管事娘子的暗中吩咐,故意给楼大郎难堪。
管事娘子说了,确实要折辱楼大郎,却也不能太过!
崔太夫人可没忘了,楼大郎身边,不只是有楼家的部曲,还有楼谨暗中培养的暗卫。
崔太夫人能够在庄园里兴风作浪,也能命令、煽动楼家的奴婢、仆役,却无法影响暗卫。
一旦把楼大郎惹急了,小崽子不管不顾的闹起来……那烂摊子,可不少收拾。
崔太夫人只是想利用楼大郎,并为自己出一口气,而不是自找麻烦。
所以,小胡子眼见其他人还要跃跃欲试,便赶忙开口:“哈哈,小郎君明白就好!奴等,恭迎小郎君回府!”
嘴里说着恭敬的话,脸上却嘻嘻哈哈,全无半点尊敬。
其他人,被小胡子阻止了,虽然有些不痛快,但看到小胡子这样,便也跟着一起奚落楼大郎。
楼大郎定定地看着那上蹿下跳的小胡子,默默将此人记在了小本本上。
你个贱奴,且等着,待耶耶玩儿够了,便与你一起算总账!
就算耶耶真的失宠,但打死大把贱奴,阿父也不能把我怎样?
过继出去了,他楼大郎也是大将军楼谨的血脉!
楼大郎暗自发着狠,眼尾愈发红了。
进了庄园,来到他的院落,楼大郎表面不显,暗地里却已经开始观察——
院子里,奴婢们来来去去,忙忙碌碌,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几个有些头脸(父、母是管事)的丫鬟,眉宇间已经有了焦虑之色。
怎么,这是觉得楼大郎失宠了,她们作为侍女,也要跟着受牵连?
楼大郎继续记账,将那几个表现最明显的人,都记了下来。
接着,便是庖厨——
“大郎,厨房说了,今日没有新鲜的牛肉,您要吃的牛肉蒸饼,今日怕是做不成了!”